“在下不敢負公子所托。”
“嗯。”徐子文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公子要外出?”李穀的好奇心不是太強,不過徐子文要是外出的話也是相當罕見的事,畢竟是被趙王給禁足在家的人。
徐子文慢吞吞的道:“父王命我出門一次,替趙王府去參加一場婚宴。”
“是昌文侯府。”徐子文嘴裏象是含著什麼東西一樣,又象是吃到了什麼苦的玩意,臉上痛苦之色相當明顯,而話的時候,則是含糊不清。
李穀神情一僵,道:“是昌文侯府的陳文珺?”
“是她。”徐子文失魂落魄的樣子連李穀看了都有些不忍心,畢竟太淒慘了,比起徐子文的瀟灑華美的打扮和英俊的外表,此時此刻這個貴公子的神情,比起福州城裏最淒慘落魄的流浪漢還要落魄幾分。
“今是親迎禮了。”
“中山王親自來了?”
“今傍晚入福州城,接了人出城外南安侯府別院,然後坐船下閩江口,過岐州島外港,直放東藩。”
“時間倒是很緊。”
李穀也不知道什麼是好,隻能出這般敷衍的話來。
“大王為何要派公子去?”
徐子文苦笑起來,笑容可是比哭還難看幾分,他緩緩道:“這是父王給我的警示,提醒,還有敲打。”
李穀也是一陣悚然,趙王因為徐子文泄露消息之事十分惱怒,但這事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完,這可真是出乎李穀的預料之外。
“父王要我娶劉廣泗的女兒。”徐子文頗為平靜的道:“叫我去赴宴,就是要叫我徹底死心。”
劉廣泗是禁軍的軍都指揮,老實這門親事不是太適合。親王的嫡子,最少得娶公侯家的女兒,如果是文官,最少是一路安撫使或轉運使,提刑使和一府知府都不太配的上。
中樞最少是兩製官,武將則最少是廂都指揮,這才勉強夠格和親王聯姻。
不過文官世家,一般不願將女兒嫁到勳貴高門,所以親王之家,除了在勳貴和富商中聯姻外,多半是娶將門之女。
“父王了。”徐子文冷冷的道:“他會保舉劉廣泗為廂都指揮使,持節,這樣身份也就足夠了。”
李穀沉默不語,劉廣泗的資曆是夠的,戰功卻是拿不出手,趙王為了力挺這個愛將也真的算是殫精竭慮了,更要緊的就是,明顯趙王感覺到了威脅和危險,要將劉廣泗牢牢的綁在趙王府的戰車之上。
還有什麼辦法比聯姻更加妥當?
為了這事,犧牲一下徐子文的個人感情,在趙王這樣的人看來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如果大事能成,公子這事未必要這麼辦。”李穀起身抱拳道:“到時候在下做在大王麵前話。”
“不必了。”徐子文古怪的一笑,道:“父王的安排並不差,甚至很有道理。”
李穀一時愕然,接著便是想通了,當下抱拳一禮,退出了徐子文的居所。
道理當然是很簡單,明眼人都看的到大魏將轉入亂世,很可能是王朝末期了。但是這個時期長短不一定,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從開創期到守成期的轉變最少是四五十年,守成期到衰敗期則最少百年以上。
從衰敗期到滅亡期,也就是現在這個時期,眼前看來也就二三十年,往下去可能還能再撐二三十年,也可能四五十年,難的很。
幾十年的光陰對曆史來是不起眼的浪花,在幾百年後的後人的史書上,記錄的肯定是一場接一場的叛變,戰亂,胡人入侵,災人禍,種種奇詭的事情相加,好運都在敵人身上,自己一方有名臣良將也被虛擲浪費,甚至被自己人所害。皇帝肯定一個不如一個,財政肯定陷入枯竭,地方混亂,民變不止,在各種因素的相加之下,或亡於異族,或被本族的權臣武將在征討之中壯大勢力,最終以政變或禪讓的形勢鼎革成功,完成改朝換代。
這幾十年,對一個普通的人類來卻可能是一生的光陰,而如果稍加努力,可以把衰亡期拖延,仍然足夠享一兩代人的富貴。
趙王府也不是看不出這種衰敗的勢頭,誰都瞧的出來的事,笨蛋可能看出來晚一些,但遲早還是知道的。
江陵城裏的一些宗室勳貴,成醉生夢死,江陵的繁華一如其舊,世間任何的事情仿佛都和江陵城無關,那裏的宗室勳貴很有可能看不出大勢的發展,但隻要做過幾實事,觀察過大魏的國力情形,得到大魏正在衰亡,內亂將至的結論,也是並不困難。
到這種時候,和文官的勾連就不是太吸引人了,亂世之中,文官們也隻能選擇強者依附,而不是盛世或平穩期的合作關係。
刀矟話就算的時代,文官們的地位會下降,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到此時,哪怕是昌文侯府回頭來願意聯姻,趙王父子的心思也不會改變了,徐子文與劉廣泗結親,等若是將這個禁軍將領和他的整個軍牢牢綁在一起。亂世一至,一個軍可以迅速膨脹為十個軍,福建路的禁軍將領,畢竟還是劉廣泗的資曆最老,結親之後,將會是趙王府最得力的臂助。
如果不用這種手段,亂世一至,親王的身份含金量都會下跌,宗室,文官,士紳,地位會直線下降,上升的隻有一種人,掌握了兵權的武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