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振邦心中一驚,他原本就知道李開明不可能與李穀等人真心合作,以李穀一方的判斷來,隻是確定李開明在建州謀反最好,所以有恃無恐。卻是沒有料到,李開明起事之初,就要斬斷來自趙王府的掣肘!
想想也屬正常,以李開明的野心,桀驁不馴的性格,還有劉茂七在內的流寇大將的性格,怎麼可能接受趙王府一方的掣肘?
況且給這些人加入隊伍,難以約束,且會被他們用軍需物資控製,大量的礦工流民會被分流,一山二虎,如何能指揮如意,運轉圓融?
可以,李穀這一類人,就是在王府和官場中打混,人心詭異,官場傾軋確實是內行。布置陰謀,行事果決,也算是一號人物。
但和真正的在刀頭打滾,敢於造反,舍得一身剮都不懼誌在下的豪傑來,李穀之流,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了。
“這樣最好。”羅振邦忍住心驚,咧嘴一笑,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喧鬧中的酒樓,笑道:“他們倒是知趣,自己先喝斷頭酒。”
馬軍頭目也是微微一笑,看向酒樓裏的眼光不乏殘忍與殺戮前的渴望,這些人真的是殺人殺的多了,已經可以把殺人當成是一樁樂事。
饒是羅振邦長久在這些人中廝混,卻還是無法完全適應,隻得也裝成高興模樣,與其餘的馬軍一並退出去,在酒樓和車隊兩側護衛。
在外間寂靜的詭異之中,酒樓裏的氣氛卻異常熾熱。
……
傍晚時分,吃飽喝足的王府中人,才與車隊一起逶迤而來。
李開明吩咐大量人等點燃火把,曲折迂回的山道之上到處是鬆明火把的亮光,和山巒高處隱隱下落的金烏亮光點綴成趣,雖然遍及礦坑,高爐,廢棄的殘敗的鐵場,但山巒高處仍有山石,灌木,林地,再配上大片的營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副殘敗與新興交融的奇詭之感,仍然是令人感覺眼前一亮。
有不少王府牙將和吏員有些吃驚,更是感覺有些隱隱的惶恐不安。
李開明和李穀的合作還不到半個月,立旗才不到半個月,除了搶了幾家紳糧大戶之外,根本
毫無動靜,建州原本就混亂異常,到處是占山為王的匪盜,嘯聚成股,上千人幾千人的隊伍也早就有了,所以李開明立旗後,除了建州本地的官吏知曉和驚恐之外,消息根本連福州都沒有傳到。
這也是時代的特性,消息傳播慢,另外官吏總會下意識的隱瞞地方情形,隻要李開明沒有攻克建州的府縣,不妨將此事先壓下來,若這股流寇往江西或浙西方向去,那就謝謝地,不管鬧的多大,都是與建州方麵毫無關係,既然如此,又何必攬事上身?
是以王府中人,原本以為這邊的情形會是相當的簡陋,甚至就是一群淒惶無助的流寇等著他們幫手。
當這些趙王府的人看到豎起的“李”字大旗,再看到成片的營寨,數萬人在半山至山腳搭建帳篷,或是住在原本的鐵場舊屋,到處是走動的人群,有大股的成千人的隊伍拿著木杆削成的長矛在訓練時,他們的眼中顯露出困惑與緊張的神色……實際的情形與他們的想象相差甚遠。
“左手抬高,右肘向下,腰身要擰,要蓄一股力,不要將全部力氣都用在壓槍上,要留力,這般擺開,等下令突刺時,兩腳抓地,兩臂借腰力向前刺,方有力道,方能殺敵!”
“刀盾難學,槍陣也不易學,刀盾一年能精,槍術三年才入門,莫覷長槍,要想使好,不容易哩。”
“弓箭準沒有用,要有力道。千百人一起射箭,隻要是對著敵陣,不管你得中還是你身邊袍澤,隻要有力道便能傷敵。若軟綿綿的無力,準有鳥用?官兵大半有甲,便是廂軍也有皮甲或綿甲,最不濟有紙甲,你箭若無力,人家頭戴鐵盔,將頭略低一低,當當幾聲,你那箭便白放了。”
“咱們的,俱是拿命換得的,爾等好生聽著,若不聽,戰陣上死的可不是別人,是你自家。訓練不吃苦,不流汗,戰場上就任得別人斬你的首級,聽到沒有?”
不到兩千的流寇已經被分散開來,一個個原本的卒都任了哨長,都頭,他們每人均是帶著幾十,上百的新軍,先練戰陣,隊列,槍術,盾牌,箭術等等,雖然器械不足,很多人拿著木刀,木盾,木槍,弓箭也是粗製濫造的民間製品,但訓練之時,這些精銳的悍卒還是顯示出無與倫比的戰場經驗和能力,他們的訓練,簡單直接,戰陣不擺花樣,便是要以幾個最簡單的陣列,根據地形,兵器,敵方人數,擺開之後,便是與敵相接,務求殺敵。
他們的經驗豐富,訓練時的話也是樸實無華,卻是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