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先很刻苦,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告訴別人,自己經常做惡夢,一刀臨頭,那種痛苦的感覺他絕不願再經曆一次。
徐子先又站了起來,再一次拉開弓鍛煉。
暮色逐漸籠罩大地,河灘上的人影也逐漸被暮色遮掩,漸漸看不清楚,隻有拉開弓弦時的悶哼聲,還有發箭時的劈啪巨響,提醒人們南安侯府的少侯爺還在孜孜不倦的練習著。
……
徐子先住在南安澤鎮的鎮東,那裏有一幢臨河的兩進院,這是侯府的別院。
堂堂侯府也就這一幢別院,修建的時間花了些錢財,臨河建屋,外間是大片的蘆葦,臨河的風景很好,院落拉開很大,放著一些假山,種了不少花木,是前兩代南安侯出城踏青時臨時居住的地方。
現在這院落最少有三十年沒整修過了,很多地方破敗不堪,原本的精舍成了普通的房舍。
屋中也沒有象樣的家俱,都是用了幾十年的桌椅,哪怕是徐子先住的後院也一樣。
白的很熱,到了晚間就好的多,涼風徐徐,令人感覺舒爽。
院東有一從茉莉花正在盛開,院子裏有濃鬱的花香。
整個院子破敗之象明顯,但各處都收拾的相當整潔,連籬笆裏的泥土都被一旁的木鏟拍打的相當平整。
徐子先臉上顯露出笑意……這是妹在家領著人收拾的空間,兄妹二人會在這庭院裏閑聊,西牆角有秋千,徐子先經常推著妹妹在這裏晃悠。
自父親在歧州戰敗鬱鬱而終之後,徐子先和妹妹一直在福州府城的侯府居住。直到三個月前原本的徐子先在一次雅集上暈倒,被人傳言是做不出詩急昏了,顏麵大失。而現在的徐子先醒後一時接受不了穿越的事實,頭腦也相當混亂,加上府城居住費用太高,三個多月前徐子先索性就帶著妹離開府城,前來這座破敗的別院居住。
一個梳雙丫髻的丫鬟推開房門出來,手裏還抱著大摞的衣服,看到徐子先之後,丫鬟要行禮,但笨手笨腳,手中的衣袍丟了滿地。
“伊然,你這笨蛋,慌慌張張的……”徐子先在這十一二歲的姑娘頭上敲了一指,笑道:“你急什麼,是抱衣服去洗嗎?”
“是拿給秀娘姐姐洗。”丫頭頭上吃了一記大力金剛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一邊答話,一邊拿手揉著頭。
“大兄,你又胡鬧什麼?”一臉無奈的妹從房門中走出來,用責備的眼神看向大哥。
“嗯,我拿衣服給秀娘去。”
妹年齡和伊然差不多,還不到十三,可能是一向的徐子先荒唐,侯府僅有的幾個下人都聽妹的,原本的徐子先潛意識裏也有些畏懼妹妹,這時見妹妹向自己狂翻白眼,徐子先訕訕一笑,借故要溜開。
“不要盯著秀娘話。”妹用警惕的眼光看向兄長,道:“秀娘人家是來應役的,四十一滿就回自己家,人家是有丈夫的人,大兄你不要胡鬧……她是可憐人!”
伊然在一旁補刀道:“世子看秀娘姐的眼神,就跟狼一樣,冒綠光的。”
“什麼呢,你何時見過狼了。”徐子先不滿了,拂袖而走,不過很快又折返回來,抱起地麵上的衣袍狼狽不堪而去。
二妹無奈以手撫額,眼神中一副關愛智障兄長的無奈感覺。
……
徐子先悠然而行,他適才看似狼狽,其實心中一片平靜。
穿越好幾個月了,從開始的憤怒,無奈,惶恐,到後來的勉強接受,幾個靈魂逐漸融合,再難分彼此。
有憤怒和不甘,滿懷戾氣的徐子先,有平庸度日,但不乏生活情趣的徐子先。也有青春年華,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徐子先。
現在三位一體的徐子先內心充滿平靜,是一種大徹大悟的平靜和從容。
一切都從頭開始了,盡管內心還是略有焦慮,未來結局相當悲慘,如果不做努力和改變的話將來還是免不了臨頭一刀,自己被殺,妹落入東胡人的魔爪……一想到這些事,徐子先渾身的血液都會凝固。
在剛穿越時,就算接受了現在是大魏宗室,未來侯爵,現任四品明威將軍的現實,但一想到多年之後的遭遇,徐子先仍然夜不能寐,幾乎每晚都在惡夢中驚醒。
誰能不驚,誰又願再遭遇一次那般慘事?
然而徐子先也知道不是急事,他才是十七歲的少年,無權無勢也無錢,是宗室,第三代南安侯,然而他還未能襲爵,就算襲爵後也要看朝廷給什麼樣的官職,爵位,勳階,都是空頭支票,實際的官職才至關重要。
要有一片基業,方能施展拳腳,然而現在侯府也隻堪堪能夠溫飽……內憂外患,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