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被幾個牙將護衛著,李誠又派了健壯村婦和村民一路跟著,等於是被押回家中。
其家距離侯府別院不過數裏,感覺卻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村口就一片荒蕪,全無景致,一群光屁股的孩在村頭池塘裏玩耍,池水是死水,一陣汙臭氣息傳來,令秀娘感覺鼻息間都是臭味。
這一瞬間,她又是有了尋死的心思。
但左右均是有人看著,就怕她再次尋死,一想到自己清白身要被那五十多歲的老色鬼和其子所壞,秀娘就全無求生之意,被人挾著行走,也如行屍走肉一般。
如果世子放棄了她,違背了諾言,她又將如何自處?
這個村落,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深淵,黑不見底,張開了大嘴要將這娘吞噬下去,除了肉身之外,一切的希望,包括靈魂在內,都將被吞的幹幹淨淨,絲毫不剩。
……
很快夜幕降臨,秀娘的房中一燈如豆,屋外一片漆黑,村莊的夜晚是無有人點燈的,除了農忙時要趁黑夜做農活,否則各家各戶都早早吃罷了晚飯,在場院借著星光月色吹一陣牛,然後各回各家,早早睡覺。
今晚各家議論的主題自是秀娘被帶回來的事,同情有之,訕笑有之,反正別人家的事,隻當個熱鬧,不過終究還是同情要多一些,很多年長的大罵秀娘丈夫和父親都不是東西,爛賭鬼一對,一個輸光了家當,連女兒都賣了兩次。另一個當然也不是好人,輕輕鬆鬆的將一直照料自己的妻子當妾侍一樣給賣了。
這父親和丈夫都簡直毫無人性,秀娘將來怕是要在州城裏的勾欄裏討生活了。
待外間動靜息了很久,外邊猛然傳來一陣狗吠聲,接著有人拍門,再傳來人的話聲,過不多時,秀娘母親在外敲門,道:“秀秀,你阿爹回來了。”
秀娘一直和衣坐著,袖中又藏了把在家裏找出來的剪刀,她一直擔心李誠不守諾言,半夜將自己再帶回甲字莊去,是以定要有防身的準備。
聽到母親的話,秀娘隻得撥開門栓,外間一燈如豆,四壁空空,這個家已經被父親賣光了產業,除了兩張破桌和缺腳的長凳外,真的別無一物。
秀娘父四十餘歲年齡,枯幹瘦弱,老邁似六十歲的人,他曾經還是個秀才,因為荒廢學業,早就被縣教諭給革除了功名。家裏的田地也敗的差不多了,連賭博帶喝酒,人已經老邁不堪。秀娘之前還有幾個子女均未養住,所以秀娘時父親對她還是疼愛的,隻是可能心傷自己膝下無子,又可能是日子過的不如意,秀娘父親在數年前開始沉迷賭博,一賭上之後人就廢了,連最疼愛的女兒也抵了出去兩次,可想而知賭徒是沒有人性的。
燈影下秀娘父也是一臉頹然,眼睛向秀娘瞥了一眼就閉上了。
外間還是有人話的聲音,秀娘知道是兩邊看守自己的人都被驚動了。
“妹,過來話。”
秀娘父指指自己身側,令女兒站過來。
“這一次的事,是為父的錯,不該將你嫁給謝銓。”秀娘父親聲道:“我去了謝銓那裏,罵了他一通。不過他,也是李提管逼迫。他自家是隱戶,若是不依提管,日後在莊上難以生活,怕是現在這樣日子也過不了。若是李提管就將我們偽裝官戶的事報給官府,要追奪這十來年的官賦雜役錢,這哪裏能有這麼多錢給他?李誠又一定會對你好,絕不會賣掉你,謝銓就一時糊塗,就在契書上按了手印。”
秀娘沒有話,燈影下好象真的有一個黑洞出現,她恨不得就立時跳下去,了斷這世間的一切。
“不過妹你也不要急。”秀娘父聲道:“今傍晚我去鎮子上,侯府的人找到我,將我帶到別院,世子親自見我,和我當麵了,令我後日去官府告狀,就契書是李誠逼迫謝銓寫的,我不認帳。世子裏頭同樣有份契書,是謝銓早就拿了錢將你給了世子,為父也按了手印,這樣的話,李提管的契書就不作數了……”
黑洞好象突然不見了,消失了,昏黃的燈影都變得明亮了許多,整個陋室都充滿著光明,好似秀娘現在的內心。
不,拿高興來形容實在是太單薄了,秀娘的身體都在顫抖,她咬著嘴唇,怕自己當著父親的麵感動的哭出來。
在此之前,雖然世子過一定會設法解決,可是秀娘並不認為自己值得世子如此做……李誠明顯不將世子看在眼裏,世子在鎮上和有身份的人眼裏也並不強勢。秀娘有時候照鏡子,自己也感覺自己長的可以,清秀的瓜子臉龐,膚色很白,但額頭有些高,頭發的發梢有的地方枯黃,身量比一般的同年的少女要高一些,身體曲線也很不錯,但秀娘看不到全身,前兩年秀娘家裏有銅鏡,能看到臉,現在連銅鏡也叫阿爹給賣掉了,有時候秀娘會放大自己長相的缺點,然後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長的很醜……十九歲的女子,就算嫁過兩次其實也還是少女,這般懷疑自己也是很常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