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廢話論
我這邊幾乎是心生敬佩，文曲君卻是立馬暴躁起來，他那脾氣原本便是一炸就響，近日給那幫冒牌貨勾得東奔西走，心中早已窩著火，再加上搖光三五不時的撩撥，於是給陽座這麼一氣，登時便爆了起來。可惜卻無法對著陽座發，依照慣例也不會對搖光發，我又給搖光一揮手擋在後頭，於是他無人可遷怒，隻能一掌拍碎了桌子，又一掌拍碎牆邊的條案，順手將插滿瓶的烏鳶花飛得漫天都是，還不解氣，正要接著拍，卻給陽座一句話攔了下來。
方才陽座原本是半個身子歪在桌上，文曲君那一掌來得又快又急，他卻在桌子垮地的刹那間便直起身，還順手將翻下去的燭台撈起，往後隨意一拋，那燭台竟穩穩落在床鋪上，燭焰隻晃了兩晃，若無其事地繼續燃了下去。
這一係列動作看似簡單，要做卻是極為不易，我已看直了眼睛。而陽座做完這些，又恢複到那副憊懶模樣，垂著頭坐到凳子上，道：
“……不過那人使了萬花訣，功夫不像是假的。”
於是文曲君的第三掌卡在了半途。
搖光噴笑出聲。
文曲君的第三掌終於還是劈了下去，隻見他一掌擊穿屏風，在上頭留下一個巴掌形的大洞，再抽手轉身坐回去，疾言厲色：“當真？”
陽座又垂著頭想了半日，道：“大概。”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大概又是個甚麼意思！”
不等陽座說話，搖光已開口笑道：“亂花劍、萬花訣，都是曆任陰座代代相傳的東西。老爺子你方才也講過了，陰座老頭離開玄門殿那時綿羊兄還不知在哪裏吃奶，又怎麼會見過萬花訣？至多也不過道聽途說罷了。”
陽座極認真地點一點頭，道：“樣子挺像。”說著便停下，伸直了左手抬起來，隻見前半截袖子破爛不堪，隱約可見裏頭紅紅白白的血口子，模樣十分可怖。我瞧著一陣惡心，忙調開目光，卻見搖光探過身子專注瞧了半天，微微一笑道：“竟能將綿羊兄傷成這樣，那人功力倒是不淺。”
文曲君則麵色一沉，冷冷道：“你中了那賊人的招？”
他話中頗不以為然，陽座卻像是沒聽明白，又點一點頭，縮回手道：“還好躲得快，不然這條胳膊都要給絞下來。”又道，“不過那人動作也快，我那時繞到他背後，本想將他頭砍下來，最後隻砍到臂膀。”
他說得若無其事，言下還隱約有些遺憾的意思，我卻是聽得毛骨悚然，心中想著方才那大刀上的血跡，已有些相信那些殺人如麻的傳說。而搖光與文曲君則又各自沉思片刻，文曲君道：“亂花劍僅在這一路露過麵，那陰座必定還在附近，便是他躲躲藏藏，又豈能藏一輩子？我便是不信這個邪！”
搖光聳一聳肩，笑道：“那就麻煩老爺子再多算幾卦了。”跟著又轉向陽座道，“綿羊兄接著如何打算？同我們一道跟這條線？”
他話音未落，陽座忽地啊了一聲，抬頭盯著搖光道：“我忘了……這回來是要傳個殿主的口令，不用再追，所有人回姑射山。”
搖光聽得一愣，文曲君眉毛一皺，問：“發生了何事？”
陽座撓撓頭道：“殿裏接到個帖子，三個月內去姑射山拜會，要殿主洗幹淨脖子等著……字跡說是從前陰座的。”
搖光當即便笑了起來，文曲君也麵露冷笑，搖光道：“總算是找上門了，這年頭好事的蠢材真是多……不過綿羊兄，你怎的不早說這事？若是早說了，咱們便能省去方才那一番廢話，真是浪費時間。”
陽座哦了一聲，道：“我忘了。”
文曲君卻不在意，陰森冷笑兩聲，正要拍桌子，卻發現桌子碎了沒的拍，隻得往大腿上一拍，道：“來得好！老朽也沒工夫再同他們夾纏，既然送上門了，就休怪自己命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