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真氣論
“你到底師承哪裏,與北陰右座什麼關係,全部說出來,若有半句虛言,我便捏碎你的骨頭。”
搖光一手成爪,牢牢扣在我的頭頂,麵上揚起一絲笑,兩隻幽亮發光的眼睛直直盯著我,那五根手指仿佛鐵鑄的鉤子,直勾勾地往裏頭挖,我隻覺頭骨上咯咯作響,痛並不十分痛,卻像個發得太脹的西瓜,似乎隨時都會爆裂開去。
他笑著道:“三。”
我說:“我不認得什麼北陰右座,功夫隻是在武館跟著學的。”
他繼續道:“二。”
我急急說:“我方才肚子疼,不知怎麼進了這林子就暈了,再醒就見著你,別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這藥是怎麼回事!”
搖光不為所動,麵上發著冷,又衝我微微一笑:“一。”
話尾甫落,頭上壓力驟增,暴漲的疼痛順著骨頭一路綿延到下頷,同時又有一股冰冷真氣自天靈蓋上猛灌而下,瘋馬一般地在我奇經八脈之中奔騰疾走,又如瘋狗一般亂飛亂咬,蠻橫地將我本身的內力與那股不明來曆的內力衝得七零八落,一時身體裏宛若戰場,四肢如墜冰窟,我難過得動彈不得,隻能竭力張嘴道:“我真——真……”
“真的”的“的”字尚未來得及出口,我嘴唇一僵,隻覺暈前經曆的那股劇痛又猛然在腹中爆發出來,這一回仿佛又更厲害了些,我隻覺整個身子都要絞在一起,麵上冷汗亂冒,眼前一片模糊。幾乎要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滾。我張嘴想要搖光停手,卻發不出聲音,正在絕望之間,那股冰冷內力竟猛地收住,嗡嗡作響的耳邊隱約聽到搖光的聲音。
“八戒!?你……”
後邊的話我已聽不清楚,所有的意識全都集中在劇痛的腹中,我緊緊捂住下腹,像小娃娃一起蜷縮起身子,拚命喘氣,恨不能再暈過去一次,神智卻清醒得要命。那股疼痛一路逼進上來,狠狠堵上咽喉,我壓抑不住,“啊”地大聲慘叫起來。
緊跟著,我背後四處穴道忽然連著給人重重點過,跟著身下一輕,熟悉的下墜感劈頭襲來,我眼睛全給眼淚糊住,看不清周圍,卻知道是搖光那古怪的輕功。果然不過片刻,跟前光線猛地一亮,依稀聽到搖光的聲音急急道:
“老爺子!老爺子!瞧瞧八戒是怎麼回事!”
跟著又是一陣朦朧不清的爭執聲,我給放到一塊平坦地方,麵朝下地趴著,下頭軟綿綿的像是床的模樣,又不知過了多久,右手給人拉了起來,兩個冰冷的點落在脈上,沒一會兒又離開。跟著我忽地給人粗暴地翻了個身,小腹給個東西壓住,停頓片刻,一股灼熱的內力自那東西上急衝下來。
那內力太強橫,我丹田裏原本就已是一片混亂,又給迎頭猛撞,當即便胸口一悶,哇地吐了出來。伴著旁邊惱怒的咆哮,濃厚的血腥味於四周彌散。
小腹上的那股內力停了一停,而後便猛然放緩了許多,化作一泓暖流汩汩而入,說也神奇,隨著這股內力在體內遊走,不僅四肢不再冰冷,連腹中那如絞的疼痛也漸漸緩和下來。
我慢慢張開眼,卻立即有血滲到眼中,一片火辣辣的痛。經方才那麼一趟,我仿佛對疼痛格外地敏感,當下竟然嗚咽了起來。
“她怎麼又哭?莫非還在痛!?”
“老朽如何知道!”
我嗚嗚直哭,臉上眼淚鼻涕混作一團,想來便十分狼狽。心裏更是又悶又氣又委屈,竟然抬起手,啪一聲將小腹上那東西用力打開,又側過身子,試圖將自己蜷起來。
耳邊清淨一刻,跟著便是搖光的聲音:“八戒……?”
我不理他,那股內力一停,腹中疼痛又隱隱有複蘇趨勢,我想用自己的內力,卻根本聚不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又用力將肚子抱著。
後頭文曲君不耐煩道:“痛也罷死也罷,休要占著老朽的地方撒潑,快走快走。”
搖光接道:“這是自然,隻是請老爺子先幫我瞧瞧這個藥,到底是做什麼用處的?”
停了片刻,文曲君冷冷道:“這是暖宮的,給她吃了便是。”
搖光於是道:“多謝老爺子。”
這些話說完,我身上又是一輕,顯然又是給人抱了起來。我沒睜開眼睛,隻覺上下顛簸了幾下,聽了幾聲門關門開,又給放到了床上。跟著是一聲輕微的“砰”,氣息漸近,一個圓溜溜的東西壓在了嘴邊,像是顆藥丸。
搖光道:“張開。”
我原本正要張嘴,聽他這麼一說卻立馬抿住嘴唇,不肯放那藥丸進來,那東西左右挪了兩下,無計可施,我心中正在得意,下巴上卻驀地一緊,兩邊一壓嘴便自己張開,那小藥丸毫不費力地掉落進來,順著喉嚨一路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