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臉紅論
而這後來發生的事……委實一言難盡。
或者並不是一言能不能盡的問題,即便一言能盡,我也寧可棄了這一言,將那些小六、小七、巡城士兵、搖光、路過的大俠、文曲君、將這日全部的記憶通通鎖進我那深深的腦海裏,永世不要再記起。
聽到後頭的動靜,我捂住臉,默默地又將自己往被子裏裹了一裹。
那腳步聲在床前停下,許久的沉默過後是一聲輕輕的咳嗽,再緊接著的則是搖光那初聽十分不自然,再聽便愈加不自然的聲音。
他道:“你、你……你如何?”
我不吭聲。
他道:“藥瓶子就在枕頭邊,若是再痛便吃上一顆,老爺子說這是暖……不是□□。”
我不吭聲。
他又默不作聲站了一會兒,不說話,卻也不走,氣氛一時十分尷尬,我隻盼著他趕快走,他卻偏偏不動,又過了大半日才道:“咱們明日要啟程,若是還痛,我明早來渡些真氣給你,也能撐過一陣子。”
我依舊不吭聲,他又多留了一會兒,總算還是走了,聽到門砰一聲關上,我總算鬆了口氣,將下半張臉從褥子裏探出來,狠狠吸了兩口氣。剛剛捂得太緊,氣都要喘不過來,若是搖光再多站一會兒,我大概當場便會厥過去了。
回頭望一眼關得嚴嚴實實的門,又想了一回方才搖光說的話,隻覺異常詭異。這兩日來,他一直便是這樣,不僅不再喊打喊殺,說起話來也十分客氣,仿佛我忽然間由階下囚變作了尊客,實在是讓人莫名其妙。
拿起枕邊的白瓷藥瓶,拔出瓶塞,裏頭是一顆一顆朱紅色的藥丸子,光潤圓滑,更有一番甜香撲鼻。我如今總算明白了文曲君所謂的“暖宮”是個什麼意思,也總算明白我前日為何會全身發冷,又為何會腹痛如絞,乃至後來給搖光用寒氣一逼,為何會痛得幾乎恨不能當場去死。
那也就是、所謂的、葵水、了。
那日那玄門殿的婦人給我送了月事帶與草紙,又同我講了許多注意事項,直聽得我目瞪口呆,隻覺萬般不可思議。我從前從未聽說過葵水這回事,這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明明不曾受傷,為何每個月非得有幾日流血不止?還不單單流血,竟然還有腹痛、腿疼等諸般不適,簡直是豈有此理?那些走江湖的俠女姐姐是怎樣解決這個問題的?若是這期間遇著與人打架,那豈不是大大的糟糕?
我心裏各種疑問層出不窮,忍不住一口氣全拋了出來,而那位婦人聽了我那許多問題,竟然連眉毛也不動一根,隻是她固然十分淡定,我卻無法淡定,因為直到最後,她連一個問題都沒有回答。
果然是玄門殿養出來的人。
隻是既然玄門殿的弟子們均是如此,為何上頭的二座七殺卻那般怪異?
第二日早上搖光果然來給我渡了些內力,渡完後想了一想,又多渡了些,再照例將我身上各處大穴點好,卻額外留了我雙手下來,再將那隻白瓷藥瓶塞進我懷中。這還不算,待出了門口,那日的婦人便迎了上來,呈上一隻小小的白麻布口袋,搖光接了也放在我懷裏。
我抬起臉看他。
他簡單道:“幹紅棗。”
我低頭看一眼,心想他給我這個做什麼。
搖光又咳了一聲,輕聲道:“說是對女子好,那個可、可以止疼。”
我恍然大悟,一句道謝下意識要脫口而出,一瞧他的臉卻給嚇得咽了回去。隻見搖光一雙眼睛往旁邊瞥,臉頰白白淨淨的,上頭隱約浮著兩團淡紅的胭脂色。
於是這日出發後許久我依然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
從前小七總會用“母豬也會上樹”來形容一切不可能發生的事,譬如“蘇蘇會用腦子,母豬也會上樹”,又如“子逍會長節操,母豬也會上樹”,而此時此刻,我十分想借用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