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銀子論
之前便聽梅又思說了,咱們如今這地方剛過了延安府,那麼若是掉頭往柳葉山莊走,再磨蹭也不過大半個月的腳程,如此梅又思不必再多操心,而蘭汀芷也不用怕日子給耽擱得太久,而我雖然沒尋找小六小七,卻也總算是回去了家裏。
實在是三全其美的法子。
因而待我這麼一說,梅又思與蘭汀芷各自思忖片刻,都點了頭,接著梅又思還問我要不要多歇一日。我昨晚一夜未睡,再歇一歇自然是好的,可是就昨夜那狀況,便是多留一日,怕也是睡不好,加之歸心似箭,便對他說了聲不用。
梅又思也點一點頭,道:“也好,那天權宮與搖光宮難說還在附近,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我這才恍然大悟,懊惱自己怎麼連這個都忘了。
於是這般那般,不過半個時辰過後,九華派四人與我已經到了客棧樓下準備動身。柏泰成與江暠因著受了傷,便先行回門派複命,梅又思原本要蘭汀芷陪他們回去,她卻一口回絕,堅決要留在這邊一路。
梅又思勸道:“泰成與江暠身上都有傷,路上難免有些要人照料的地方,汀芷,你便跟著去吧。”
蘭汀芷卻是冷冷道:“師叔祖所說固然有理,但我若去了,剩下你與柳姑娘二人,孤男寡女的成何體統?”
梅又思輕描淡寫道:“這些不過是官宦人家的講究,我等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在意這些個做什麼。”
蘭汀芷瞟我一眼,道:“師叔祖或者是不在意,可又置柳姑娘的清譽於何地?”
聽了她這話我登時麵上一紅,這些日子一直跟著搖光,早已麻木了許多,如今給她這麼一說才想起的確是有這個問題。而那邊江暠也道:“我倆這邊也沒啥大毛病,用不著蘭師侄一路跟著,師叔,你便答應了吧!”說著又哈哈一笑,“你一個人還好說,現在有個姓柳的小姑娘跟著,蘭師侄就算跟咱們走了也是安不了心的!”
我聽得不明所以,正在暗自疑惑,卻見蘭汀芷拿眼角橫了江暠一眼,江暠卻不惱,又哈哈笑了兩聲,柏泰成也是麵露微笑,伸出未受傷的手捋了一捋胡須,也開口道:“蘭師侄此番頭回下山,也不必急著回去,能多見識些總是好的。”
梅又思似是對柏泰成頗為敬重,聽他開了口,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點頭應允。如此我們五人兵分二路,柏泰成與江暠答應將尋小六的事告知派中,道了別,便掉頭沿著大路往西邊去,梅又思則領著我與蘭汀芷順路而下往南走。
……一點兒也不錯,是用走的。
我本覺得江湖人大都不用馬車,還想著又要在馬背上顛簸,待到真正上路,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多慮了——他們壓根連匹馬都沒有。
剛發現時我太過驚訝,不由多嘴問了一句,梅又思聽得一愣,片刻後道:“依著柳姑娘的狀況,步行的確有些勉強,要買幾匹馬才好,隻是……”
他還沒“隻是”完,蘭汀芷已從容道:“隻是我們九華派太窮,銀子不夠使。”
我聽得一傻。
生下來到現在,我還從未遇到過誰說銀子不夠的,從前跟著小六,隻有嫌他花得多的,前些日子在玄門殿魔頭手底下,也是該有什麼便有什麼,他們是花銀子買的也好,花功夫搶的也好,總之便沒有短過東西。於是我將梅又思與蘭汀芷上下打量一番,這才發現他二人身上穿的袍子的確有些舊,身上也沒戴什麼值錢的掛墜首飾,若再瞧仔細些,還能看到梅又思左邊褲子的膝蓋邊上還打了個小小的補丁,並不難看,但的確是補丁……
給我這麼一打量,梅又思麵上有些尷尬起來,見他尷尬,我居然比他更尷尬,急忙收回目光道了個歉,又支支吾吾道:“我、我身上還有些首飾能換銀子,若是不介意……”
梅又思忙道:“柳姑娘不必費……”說到一半卻給蘭汀芷打斷,她搶上一步將梅又思攔在身後,對我正色道:“柳姑娘你孤身在外,我等自然不願貪圖你的銀子,隻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若哪日手上銀子果真花完,便隻能先尋你借上一些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