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曄輕輕一笑,看著良宵的背影。
“良宵,來吃飯吧。”泓軒站在門口,叫那個在院子裏望天發呆的人。
良宵回過神,收回眼底的落寞,笑著點點頭,“來了。”
莊子裏喜吃素,良宵來了這麼幾天,也算是稍微習慣了些。往自己碗裏夾了青菜豆腐,她戳戳白白的米飯,忽然沒了食欲。
泓軒看她樣子,放下手中的碗,猶豫了一下,問道:“良宵,你是不是在擔心你要救的那個人。”
“嗯,有點吧。”良宵被說中心思,胡亂的點點頭,往嘴裏扒拉兩口飯,食不知味的嚼著。
“你可以放心的,泓昭把靈狐丹送去,那個人一定會沒事的。雖然泓昭第一次自己出門,但他很聰明,一定可以辦好的。”
“嗯,這個我相信。”良宵點點頭,朝泓軒笑了一下,低頭繼續吃飯。
而泓軒因為她剛才的那個笑,瞬間紅了臉頰。
他雖然常年待在莊子裏,不經常出去,但到底已經18歲,男女之間的事情,他不是很懂,但也並不是一無所知。會因為她的笑而開心,會因為她皺眉而難過,想要每天看見她,這種心情很微妙,讓他的心時好時壞,總是跳動異常。
“泓軒,你怎麼了?臉怎麼紅了?”良宵抬頭時,正看見泓軒的臉像是煮熟的蝦子一樣通紅,她一驚,怕他是生病了。
“你發燒了?”話說著,她的手探上泓軒的額頭。
泓軒屏住呼吸,怔楞的看著眼前良宵清麗的臉,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盡數被他吸入鼻端,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呼吸也開始變得有些困難。
“沒發燒啊。”良宵喃喃著收回手,見泓軒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她微怔,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喚回他的神智。
“你……”
“我……”
兩人同時出聲,良宵抿著唇,她好像知道泓軒怎麼了,他好像是害羞了吧?因為她靠他太近了嗎?也是,他從小生活在莊子裏,應該很少能和女孩接觸吧。想通了,她放下心來,拍了一下泓軒的肩膀,“泓軒,以後你就把我當姐姐看吧。”
“我,我十八歲了!”泓軒低喊,手指捏緊筷子,他不願意把她當姐姐看。
“哎?那我比你小一歲呀,你把我當妹妹看,怎麼樣?”這樣他就不會害羞了吧。良宵想。
“我不要!”難得的好脾氣的泓軒也會崩潰,憤恨的放下筷子,他猛地站起身,深深看了良宵一眼,轉身跑走了。
良宵摸不清泓軒是怎麼了,撇撇嘴,繼續吃飯。
……
寧王府,書房。
“主上,這旨意?”陸熹看完密旨,一臉凝重,和範烜對視,他拱手問道。
“現在一切還沒有十分的把握,不是時候與太後為敵。”姬鳳朗捏了捏眉心,臉色不是很好。這個決定,是他有生以來最難的一個決定。送走鄢凊,也是怕,她受不了。
“主上,那凊夫人那邊?”
“瞞著。”姬鳳朗淡淡道。
陸熹和範烜點頭,如今,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桑印站在姬鳳朗身後,咬著牙,垂著頭,雙手在袖中握緊。
太後派主上去攻打月白族、琥珀族和藍巫族,將這三族滅掉。月白族,是鄢凊的家啊,如果鄢凊知道這件事,如果鄢凊知道是主上親自動的手,會不會瘋掉?該死的太後!他真的想把她碎屍萬段!
“太後那邊不能再拖,鄢凊已經出發去珩山找良宵,我們便趁機出兵。”姬鳳朗道。
“是。”
“營中我們的人有一萬,剩下的兩萬具是太後派的人,這些人,屬下擔心。”範烜道。
陸熹聞言,也是眉頭緊蹙,“主上,事發突然,月白族那邊,還是先和族長商議為好,若是月白族能夠主動投降,那麼也免去主上為難。”
“族長性子據說很是頑固,恐怕難。”姬鳳朗想起鄢凊曾經說過自己爹爹其實有些頑固不化,且把月白族看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這樣的人讓他舍棄族地歸降,怕是要費盡功夫也難辦到。
……
月白族,城牆之上。這裏是月白族最高的地方,從這裏看下去,整個族地盡收眼底。多少年來,月白族族人在這裏生活繁衍,每一個族人都熱愛這片土地,而每一任族長的使命就是要保護這片土地和百姓。
“族長,夫人請你過去呢。”李華英身邊的侍婢前來稟報。
“知道了。”鄢祖衝重重歎息,又摸了一把城牆,這才返身下來。
還沒等進門,一件古陶迎麵砸過來。站在鄢祖衝身後的近身侍衛立即上前為鄢祖衝擋下。
“這是做什麼!”鄢祖衝撥開侍衛,幾步衝進屋裏,眼見屋中一片狼藉。
“夫人,你這是做什麼!”他心愛的陶瓷盡數被李華英砸的粉碎,不剩一件,一股怒意湧上,他隻覺得血衝到腦子,讓他一時腳下不穩,險些跌倒。
李華英有一瞬震驚,但見鄢祖衝扶著桌麵站立住,她抿著唇,收了眼底擔憂,冷道:“鄢祖衝!你還是不是男人!岱國攻打月白族,這月白族都要亡族了,你還想著這些沒用的東西!”
鄢祖衝不語,彎身將碎片拾起,放在桌子上。
李華英大怒,低喊一聲,她將鄢祖衝撿起來的碎片再次揮到地上,朝他大吼:“鄢祖衝!”
“嗬!你以為我願意亡族嗎?”苦笑,他跌坐在凳子上,深深埋下頭。為了月白族,他犧牲了自己心愛的女兒去岱國做質子,為了月白族,他娶了根本不愛的妻子李華英,還要每天受她的惡氣,為了月白族,他半生心血都用盡,可是到如今,他真的覺得累了,無能為力了。
“你知道帶兵來的是誰嗎?是寧王啊,他是鄢凊,凊兒的丈夫,我去寧王府的時候,見他十分寵愛凊兒,祖衝。”李華英走過來,坐到鄢祖衝身邊,手搭上他的手臂,語氣輕緩:“隻要你求一求凊兒,讓她勸著寧王,我們主動歸降,月白族不就安全了?”
李華英自以為的好主意,一臉胸有成竹。她也想著如此一來,他們一家便可和姬鳳朗住在一起,那麼她就還是有機會把鄢鴦塞給姬鳳朗的,到時候鄢凊的表情,她想一想就開心的不行。
而李華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句話,完全將鄢祖衝惹怒。
“月白族絕不會投降的!你想都不要想!”推開李華英,鄢祖衝站起身,隻覺一股腥甜湧上喉頭,來回踱著步子,而後他指著李華英,一字一頓:“我從父親手裏接下月白族,要保護所有族人的安全,要保護這片土地,要我向岱國投降,絕對不可能!”
嫁入鄢家多年,在鄢凊母親死後成為正室,李華英一直騎在鄢祖衝頭上,何時被他這樣疾言厲色過,一時怔楞過後,她胸口突突直跳,眼睛瞪得老大,幾步就向著鄢祖衝過去,抬手便往他臉上招呼。
鄢祖衝受了李華英兩巴掌,在她抬手要打第三下時,他猛地將她手腕捏住。鄢祖衝畢竟是男人,用了力氣,李華英臉色瞬間慘白。
“你,你放手!”李華英疼的直抽氣,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鄢祖衝眸中盡是厭惡,多年的惡氣鬱結於心,今日他終是要發/泄出來,把她甩到一邊,他拿了牆上掛著的佩劍,拔出,返身走到李華英麵前,“你給我記住,降岱國的話再也不要說,否則,別怪我不顧夫妻之情!”
“族長!族長!”報信的侍衛聲音急切。
鄢祖衝將劍收回劍鞘,看著奔進來就怔住的侍衛,道:“何事?”
侍衛回過神,立即躬身,道:“有寧王府來的信箋。”
“拿來!”接過信,鄢祖衝幾下拆開,正是姬鳳朗親筆所書。
先是一些對他的問候,而後切入正題,用詞婉轉,大約是勸他歸降之意。鄢祖衝一目十行,看完信,隨即把信撕得粉碎。
“傳令下去,全族軍隊準備,不日迎戰。”
“是。”
黑色的鎧甲,姬鳳朗端坐於血紅寶馬之上,身後跟著一位身材健碩的青年男子。這便是曾經幫助過月白族擺脫危機的周昆。
“主上,上一次您要我相助月白族,屬下已經熟知月白族基本軍隊部署,想來他們雖有調動,但時間有限,與我們還是有利的。”周昆道,他最善戰,也最喜歡打仗。
姬鳳朗輕點頭,看了一眼身後跟著的上萬將士,一思慮,道:“傳令下去,就近紮營,按兵不動。”
“哎?主上!”周昆一怔,還以為聽錯了姬鳳朗的命令,難道剛才他說的不夠明白嗎?主上怎麼說按兵不動呢?這個時候應該迅速出兵才是啊,攻下兵力最弱的月白族,接下來的琥珀族和藍巫族用點時間,要拿下也是不難。
“我說了,按兵不動。”姬鳳朗沒解釋,一勒韁繩離去。
周昆不解,正要拍馬去追,卻是陸熹騎馬上前,將他攔住,“周昆,你聽主上的便是。”
“可是主上這是什麼意思?”
主上是在給月白族那邊投降的機會。陸熹輕歎,沒說話。
等了三日,月白族那邊還沒有消息。周昆已經一連五次來見姬鳳朗催他出兵,可姬鳳朗總是說還不到時候,時機未到,讓周昆著急上火。
他雖對姬鳳朗和鄢凊的事情有所耳聞,隻是他到底是粗人,還想不到這樣做是因為姬鳳朗不想對鄢凊造成太大的傷害。
終於到了第七日,連太後那邊都再次傳來密旨,要姬鳳朗馬上出兵,姬鳳朗兩難之下,卻是收到鄢祖衝的回信,而那回信隻有一個字:戰。
“如此,便要開戰了吧?”陸熹看向負手而立的姬鳳朗,和範烜對視。
範烜搖搖頭,上前一步,低聲道:“主上,此時我們沒有力量反對太後,且京都那邊,時機也是未到,成敗盡在一念之間,屬下知道主上心係凊夫人,但是主上也要顧全大局啊。”
“我知道,傳令下去,明日,進攻月白族。”
“是。”
第二天一早,鄢祖衝洗了臉,對著銅鏡整理鎧甲衣冠,略微用了些早膳,他便開門出來。一路上月白族的士兵向他鞠躬行禮問好,他不禁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