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醫院後,Maria看著麵前屬於鵬飛的寬厚後背,皺緊了眉頭。鵬飛反坐在凳子上,兩手搭在椅背,笑道:“毒藥那小子他媽的不放心,這傷算啥,小馬你隨便給消消毒。”
Maria想著剛被硬趕出去鎖在門外頭的毒藥,歎了口氣:“你們這種男人...我真的不能懂。”搖著頭,她從身旁助理手上接過鑷子,夾起酒精棉球,輕沾上鵬飛後背的腫痕。皮帶所責下的傷口此刻已經盡數黑紫,淤血在皮下憋悶高腫,薄薄一層皮膚撐綻的似乎都能清晰看到毛孔,細密血珠緩慢往外滲。
陳傲打的就是這個效果,沒有淩厲切割的鈍痛感,卻是無時無刻不得減緩的刺痛。在西裝下覆蓋的這段時間,布料蹭在薄嫩的腫皮上,摩擦的鮮紅卻不見出血。Maria手上的酒精棉球輕觸上腫痕,鵬飛便蹙了眉頭,酒精透過放大撐開的毛孔迅速的滲進嫩肉裏,混合著憋血帶著整片後背簌簌的冒冷汗。鵬飛騰了隻手擦過額角的冷汗,說道:“小馬,割了吧。我這倆天有事,等不了它消。”
“飛...”
“你不割,回去我也得割。你這還幹淨點。”鵬飛打斷了Maria的勸阻,更直的挺了挺後背:“來。”
“你!”Maria給鵬飛看傷也不是一次兩次,鵬飛不願讓課兒治療的傷口都在Maria這裏上藥,她深知這個男人的脾性。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自己又要說出口的廢話,從助理那接過了眉刀。眉刀長10厘米,刀刃長1厘米,十分鋒利。Maria使刀身與一道高腫大致垂直,然後進刀劃割,刀刃割破皮膚,黑血瞬間汩汩流出,不過才割開兩道,那一條條的血汙痕跡就糊了滿背。Maria用消毒棉球擦過眉刀上的髒血,拽了拽白淨口罩,藍眼睛一眨不眨比劃上另一道高腫,盡量輕緩的用刀刃破膚,如此往複。鵬飛背身不言不哼,滿頭的冷汗,肌肉高鼓,他摳在椅背木頭上的手掌似要將木條掰下來。
毒藥站在診療室外一步都不敢走遠,就靠在診療室的門上,閉著氣聽著裏頭的聲音。鵬飛不許他在裏頭,硬是給趕了出來,可毒藥的心卻沒因為看不見有絲毫落定。
‘哢噠’一聲輕響,門內的反鎖被打開,毒藥慌忙站起了身看去。護士端著一小盤滿是紅血的棉球走了出來,毒藥眼睛盯在紅血上竟愣了幾秒,回過神也不管不顧了,不等裏麵的人再關上門就闖了進去。
鵬飛剛把西裝外套披在肩膀上,他回頭看了一眼闖進來的毒藥黑了臉。毒藥眨著眼停在原地,叫了一聲‘飛哥...’。
“恩。”鵬飛低應了一聲,回頭看向Maria:“你就別管我和傲哥怎麼了,傲天出事醫院不會受什麼影響,放心。”
鵬飛這麼認真嚴肅的時候很少有,Maria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她伸手扶了扶鵬飛的大臂:“飛,我擔心的是你。”
鵬飛咧嘴笑笑:“哎,人這他媽一輩子不就這樣,歲月無情啊,總得有新故事往外闖。”
Maria苦澀的應著鵬飛笑了,上前輕手環著鵬飛抱了抱,閉著眼睛輕聲說:“飛,課兒逼你答應不要上位大哥,不是為了保護傲,她的心,你是最為明白的。”
鵬飛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課兒不願的是看到他也在當家位置上做出違心之舉,她不願他為權勢改變,他自己又如何是願意的?甘居二把手二三十年,權勢巔峰入獄頂罪,帶著毒藥從未想過判幫,甚至幾欲金盆洗手,可這金盆...真的能洗淨紛雜事端嗎?
鵬飛鬆了Maria的懷,伸手拿了鐵盤裏的眉刀,低頭抵上胸口的‘龍眼’。青龍開眼為活,用焚香燙出的龍眼雜著陷入肉裏的灰渣,這是當家人親手所開,代表對社團全心的忠義。鵬飛頓了頓,一使力將刀刃割進肉裏,皺著眉用刀尖在肉裏挑撥著。
“飛哥...”毒藥聲音帶著哽咽,自己也曾被撕皮帶肉,如何不懂這痛。
鵬飛抬了抬手止了毒藥上前的步子,咬牙狠割,生生挖掉了雜著香灰的‘龍眼’,血紅肉塊被甩在地上。鵬飛冷汗浸了一頭,將滴血的眉刀扔回了鐵盤。Maria已經紅著眼轉過了身,用手捂住嘴巴閉著眼。
鵬飛深吸口氣緩解疼痛,伸手扯了紗布摁在傷口上,看了毒藥一眼。毒藥跑上前,就彎了腰一副要背人的樣子。鵬飛一巴掌扇在屁股上:“起來,攬著。”
“啊!恩!”毒藥急忙站直讓鵬飛攬在自己肩上,鵬飛回頭看了Maria一眼,沒再說話,搭著毒藥往醫院外走。
回家路上淩晨打回電話說明天開庭的事情,鵬飛隻是簡單交代了幾句要注意安全,並未談到自己受責的事。扣了電話,他坐在後座抹了把光頭,閉了眼不再開口說話。
到家後毒藥給鵬飛鋪了床,又倒了熱水,準備了藥。巴巴看著鵬飛睡下,自己就坐在床邊守著不動,不論鵬飛怎麼趕就是不走,鵬飛也就作罷。窗外暴雨大作,拍擊在玻璃上劈裏啪啦,毒藥擔心著鵬飛傷勢一夜都沒睡,而鵬飛雖然閉著眼卻也沒睡著,而貧民區的淩晨站在陽台上望著不停的暴雨直到天亮.....
一夜的狂風暴雨寧靜下來,仿佛一夜之間冒出綠芽的春草濕漉漉滿是水光,潮膩的空氣很是濕潤。淩晨從陽台走回屋裏,他坐在破舊沙發上,拿起平整放好的一疊警服。鄭川文早些時候告知淩晨希望他在法庭作證時能夠以警員身份,淩晨挺直的脊梁精瘦得沒有一絲贅肉,傷疤縱橫泛著淺淺的粉色,他手搭在警號的位置半響,伸手扯過紙巾輕柔而仔細的擦拭著,因為低頭而微垂的劉海隨著清晨微風輕晃。
迪露睡在裏屋的鐵架床上,她迷迷糊糊爬起來以為淩晨還在沙發上睡著,卻沒想他已經起來了,本要去上廁所的身子愣在小門邊,傻盯著擦拭警號的淩晨:“你...你沒睡?”
“睡了。”淩晨淡應了一句,頓了頓,抬頭望了一眼麵前放著食袋的小桌:“早餐,你洗漱後來吃。”
“今天...幾點去法院啊?”
“九點。”
“哦...”迪露點了點頭,光著腳走到小桌前,翻騰出了袋子裏的餅幹牛奶,那還是自己坑崔大媽的錢買回來的呢,不吃白不吃。迪露反身坐在了不高的小桌子上卻壓住了一封信封,她叼著食品袋從屁股下麵拿出來看了一眼,嘴一張袋子便吧嗒摔到了地上,迪露瞪大了眼睛:“辭...辭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