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玩的開心。”淩承義衝淩漠謙眨了眨眼,把淩承明拖走了。
“你說承義像誰?”安沐妍嘴角含笑看著兄弟兩人打鬧著離開。
“聽秋月說,夫人小時候就這樣。”淩漠謙在安沐妍耳邊說道,安沐妍回頭看他,他又目視前方,“我派人從醉櫻帶回了櫻花餅,估計下午就到了,一份送進宮給母後,一份送到東宮來,我會晚些回來。”
安沐妍微笑著頷首。
傍晚,一手執東宮令牌的人騎飛馬向皇宮飛馳而去,進了皇宮後也是一陣飛跑,在晚膳前趕到了鳳元殿。
“皇後娘娘,有人持太子殿下的令牌求見。”宮女走到洛千身邊垂首說道。
“太子?”洛千疑惑,想起昨日淩漠謙說的櫻花餅,臉上一喜,在宮女的攙扶下往前殿走去。
“小的叩見皇後娘娘。”那人走到洛千麵前磕頭行禮,衣衫上沾了灰塵還未來得及清理。
“起來吧。”洛千輕咳了兩聲。
“大膽,衣衫不淨,在皇後娘娘鳳架前失儀,該當何罪!”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陡然一聲厲喝。
“娘娘恕罪,太子殿下吩咐,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將櫻花餅送進鳳元殿,小的一時不察,還望娘娘恕罪。”那人臉色一白,誠惶誠恐地磕頭,戰戰兢兢地雙手捧著一個紅木漆盒,盒麵正中圓圈內寫了個方方正正的“味”字。
“你起來吧,本宮恕你無罪。”洛千抬手示意那人起來,又遞了個眼神給身邊的宮女。
宮女會意上前,接過紅木漆盒小心翼翼地捧到洛千手邊。
洛千看了一眼,上麵的封印還在,沒有打開過,她抬眼,卻見那人手中還有一盒,“這是?”
那人一拱手,說道,“回娘娘,這是太子帶給太子妃的,小的要盡快趕去東宮。”
“那你快去吧。”洛千聞言,會心一笑。
“告退。”那人一拱手,帶著另一盒櫻花餅飛奔而出。
“娘娘好福氣,太子如此孝順,對太子妃也好,將來對百姓一定也好。”宮女樂吟吟地給洛千捶肩。
“這才是太子。”洛千臉上綻開了笑容,久病蒼白的臉上也添了一份生氣,“先把櫻花餅收著,本宮用完晚膳和,與皇上賞月時一同享用。”
“是,娘娘。”宮女垂首應道。
東宮,櫻花餅也送到了。
“母妃,櫻花餅好吃嗎?”淩承明含著手指,眼睛亮亮地望著安沐妍,口水早就流了一桌子。
“隻準看看,不準先吃。”安沐妍還沒接話,淩承義先瞪了淩承明一眼,“這是父王送給母妃的,你不能吃。”
“哥……”淩承明可憐兮兮地望著淩承義,淩承義全然不動,淩承明又可憐兮兮地望向安沐妍,“母妃……”
“承明,想吃就吃吧。”安沐妍把櫻花餅推到兩個小包子麵前,“承義,你也吃。”
淩承義眼珠子動了動,見紅木漆盒還為啟封,一臉正氣地說道,“不行,弟弟,你也不能吃。”
淩承明眼巴巴地望著櫻花餅被淩承義抱著,鄭重地交到安沐妍手中,很快連看也看不到了,急地快要哭出來。
安沐妍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弟弟乖,父王還沒回來,櫻花餅不能吃,我們先用晚膳,用完晚膳父王就回來了,我們就可以吃櫻花餅了。”淩承義牽著淩承明往飯廳走去,一邊走,一邊跟淩承明“說道理”,淩承明也願意聽淩承義的話。
安沐妍很慶幸,有了淩承義,這兩個小包子好管多了。
晚膳後,淩漠謙還沒回來,淩承義堅持等淩漠謙回來之後才給淩承明吃櫻花餅,但時間晚了兩人擋不住困意,便先去睡了。
安沐妍一人在寢殿裏等著淩漠謙。
同樣地,皇宮裏也有一人在苦苦等待。
“娘娘,皇上還在和大臣們議事,怕是沒空來了,娘娘不如……”宮女取了披風給洛千披上,“外頭風大,請娘娘回宮吧。”
“太子也在議事嗎?”洛千抬頭望了望天上一輪明月,低聲問道。
“是,諸位王爺也在。”宮女垂首回答道。
“走吧,回宮。”洛千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櫻花餅,長歎一聲。
回到鳳元殿,洛千命人把櫻花餅拿上來。
洛千小心翼翼地將紅木漆盒上的封印去掉,她緩緩打開蓋子,裏麵碼著兩排整整齊齊的櫻花餅,蓋子一開,香味四溢。
洛千滿臉幸福地拿起櫻花餅,眼角的皺紋悄然出現,她咬了一大口,細細地品味櫻花餅中的每一絲味道。
殿內燭光搖曳。
“噗!”
突然,洛千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宮女趕緊跑到洛千麵前,她盡力扶著洛千,可洛千向下滑的趨勢怎麼也扶不住,“來人,來人,快傳太醫,傳太醫!”
洛千緊緊拽著宮女,眼睛瞪著前麵,喉嚨裏不斷發出聲音,就是說不出話,洛千捂著自己的脖子,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她用盡全力攀住宮女的肩膀示意她跪下,洛千用手指沾了自己唇邊的血,顫抖著在宮女的背上寫下幾個字。
“皇後娘娘!”不一會兒,鳳元殿內傳來宮女的痛呼。
一刻鍾前,東宮。
“今天承明想吃櫻花餅,承義不讓,說一定要等父王回來,那模樣太可愛了。”安沐妍一邊把今天的事說給淩漠謙聽,一邊把櫻花餅的盒子打開。
“承義很懂事啊,超過了同齡孩子該有的懂事。”淩漠謙為自己的兒子感到自豪。
安沐妍取了櫻花餅放到小碟裏,推到淩漠謙麵前,“晚上不要吃太多,一個就好。”
淩漠謙見安沐妍把蓋子合上了,不由蹙眉,“妍兒不吃嗎?”
安沐妍支著腦袋搖搖頭,望著淩漠謙,“沒什麼胃口,不想吃,你吃吧。”
“真不吃啊?”淩漠謙拿著櫻花餅放到安沐妍嘴邊,安沐妍還是搖搖頭。
“那我吃了。”淩漠謙咬了一口櫻花餅。
突然,淩漠謙手一鬆,捂著脖子往一旁倒去,嘴角還有血溢出來。
“淩漠謙,淩漠謙,你怎麼了。”安沐妍趕緊扶住淩漠謙,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眼睛關切上下打量他,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了。
“有……毒……”艱難地說完兩個字,淩漠謙喘了好幾口氣,見他還有話要說,安沐妍湊近了些。
“劍……魂……叫……劍……”還沒說完,淩漠謙便沒了隻覺。
“來人!太子殿下中毒了,快傳太醫!把詹事大人叫來!”安沐妍緊緊摟著淩漠謙,不讓他摔到地上。
劍魂畢竟不是普通人,在淩漠謙出事後便感受到了,安沐妍這邊剛剛喊人,劍魂就到了。
“子逸中毒了。”劍魂走進寢殿後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吃了一口櫻花餅之後就有反應了,還沒說清楚幾句話便沒知覺了。”安沐妍鎮定地說道,“幫我把他抬到床榻上。”
劍魂直接把淩漠謙抱上床榻,爾後手指搭上淩漠謙的手腕。
他搭脈片刻,又沾取些許淩漠謙嘴角的血跡,在手指間搓了搓,又嗅了嗅,接著,長舒一口氣。
“他,沒事吧。”安沐妍試探地說道,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子逸中的毒可解,你去他的那個箱子裏取一個紅瓶子和白瓶子出來,我去取藥。”劍魂說完後就不見了。
安沐妍知道劍魂說的箱子,就在寢殿內一個隱秘的地方,她趕緊去取。
這個箱子放著淩漠謙一些很貴重且平時不常用的物品,箱子上已經蒙了一層灰,安沐妍打開箱子,卻看到上麵放著一封已經泛黃的和離書。
她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將和離書收在懷中,取了紅瓶子和白瓶子就把蓋子合上了。
她走回床榻邊的時候,劍魂已經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小藥瓶。
劍魂到桌案邊拿起一個茶盞,把安沐妍手裏的瓶子拿過來,各倒了一粒裏麵的藥丸,劍魂又把自己手裏的藥瓶打開,倒了些白色粉末進去。
爾後倒水將藥化開,喂淩漠謙服下。
不一會,淩漠謙噴出一口血,劍魂這才鬆了一口氣,“毒已解。”
“劍魂,淩漠謙中了什麼毒?”安沐妍拿著帕子幫淩漠謙擦幹淨血跡。
“子夜斷魂散,服下即中毒,到子時之前若不解,則必死無疑。”劍魂將自己的小瓶子收好,將目光投向櫻花餅,“你說子逸是吃了櫻花餅才中毒的。”
“對,櫻花餅是我親手啟封的。”安沐妍肯定地說道,她望向外麵,“太醫怎麼還沒到。”
從淩漠謙中毒,到劍魂解讀,已經一刻鍾過去了。
劍魂隻專心於眼前的櫻花餅,對其他不聞不問。
不一會兒,有一名侍從匆匆來報,“啟稟太子妃,據皇宮來報,皇後娘娘中毒,太醫全去了鳳元殿。”
“什麼!”安沐妍猛然想起,淩漠謙說過,還有一盒櫻花餅送進了皇宮。
她跑到劍魂麵前,一拍桌子,“藥,皇後也中了子夜斷魂散。”
劍魂趕緊拿出藥粉,包了一點遞給安沐妍,“找我剛剛做的方法就行了,我就不進宮了。”
“隨你。”安沐妍現在來不及多說,現在離子時還有兩刻鍾。
她跑到寢殿門口,又折了回來,“借我暗衛。”
鳳元殿內,淩勖天坐在桌案前,看著宮女衣服上的三個字——“救太了”。
“皇後是吃了櫻花餅才中的毒?”淩勖天麵色陰沉,眼睛死死盯著這三個字,隻可惜盯穿了也看不出端倪。
跪在旁邊的宮女戰戰兢兢地稱是。
“皇後這是何意?”淩勖天攥緊了衣服,回身看了看還在救治的皇後。
“今日傍晚送來的櫻花餅,櫻花餅一共兩盒,一盒先送來娘娘這,另一盒送去東宮。”那宮女又說道。
“東宮,太子。”淩勖天聲音漸沉,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
忽然,外麵傳來喧鬧聲,淩勖天不耐煩地吼了一聲,“何人喧嘩!”
“啟稟皇上,太子妃闖殿。”一名士兵跑到淩勖天麵前說道。
“太子妃。”淩勖天一字一句地說道,此時皇後情況不明,他怒意正盛,也不問緣由就叫人把安沐妍拿下。
不一會兒,子時到。
片刻,太醫跪地宣布,皇後駕崩。
“太子!”淩勖天一拳憤憤地砸在桌案上,“來人,把太子妃帶上來!”
兩名士兵押著太子妃進了鳳元殿。在殿外,安沐妍聽到皇後駕崩的消息,便已知無力回天。
“安沐妍,太子呢!”淩勖天心中的悲痛已全被憤怒代替,此時他隻想找人問罪。
“回父皇,太子中毒昏迷不醒,兒臣進宮送解藥。”安沐妍雖然有理,但聲音越說越低。
畢竟她沒有救回洛皇後,她沒有救回淩漠謙的娘親。
“哼,今日皇後邀朕賞月食餅,若不是朕在議事,現在躺著的就是朕!”安沐妍指著安沐妍大罵,“居心何在!”
“父皇明鑒,太子此時也中毒昏迷,斷不可能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安沐妍“噗通”一聲跪下,字字真誠。
“誰知道,來人!”淩勖天大手一揮,立馬就有一排士兵湧進鳳元殿,“去東宮,把太子這個不孝子抓起來,打入天牢!”
“等一下!”安沐妍厲聲說道。
安沐妍直直地跪在地上,眼睛看著前方,也不願再去看淩勖天。一個連自己兒子都不相信的人,也沒什麼親情可說,隻能說理。
“父皇,如果您今日真的把太子打入天牢,您想過之後嗎?哪怕最後證實了太子的清白,您和太子之間也因此生了嫌隙。再說,太子乃國之根本,您將太子打入天牢,您讓大臣們怎麼想,讓百姓怎麼想!您再想想,想想太子的過去,難道太子在您心中就是這樣,難道您還信不過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你住嘴!太子作風不正,你也不夠檢點,朕沒廢你太子妃之位就不錯了。”吼完安沐妍,淩勖天又衝著士兵吼道,“還不行動,你們連朕的話也不聽了嗎!”
“慢!”
安沐妍不知道外麵的謠言,聽淩勖天這麼說她和淩漠謙,心裏委屈,鼻尖一酸差點哭出來。
她抬眸與淩勖天對視,“若父皇執意如此,父皇不相信太子的人品,兒臣相信,兒臣願代太子入獄,以保太子清譽。”
淩勖天看著安沐妍,他又看了自己手中的衣料,漸漸冷靜下來,他知道自己之前說的太過,但也不好再否定自己的話,隻得順著安沐妍的話而下。
“將太子妃打入天牢,封鎖消息。”
說完,淩勖天轉身不去看任何人。士兵將安沐妍帶下去。淩勖天突然就跌坐在位子上,哀忸痛心。
雖打入天牢,但安沐妍依然是太子妃身份,獄卒也不敢對她怎麼樣,且皇室成員在天牢內也有專門關押之處,待遇也自然在其他監牢之上。
安沐妍坐在榻上,天牢裏濕氣重,她覺得有些冷,便抱緊了雙臂,衣服裏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安沐妍拿出那封和離書,猶豫了片刻,還是打開了,借著燭光,她認出這是淩漠謙的字跡:
凡為夫婦之因,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之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冤家,故來相對。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還本道。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嬋鬢,美掃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安沐妍冷笑一聲,將和離書整整齊齊地疊好,麵無表情地將和離書放到燭火上,燒了。
東宮,淩漠謙一醒來就收到皇後駕崩、太子妃入獄的消息,驚地他差點吐血,還未緩過神,立刻又有太監宣旨讓他入宮跪拜皇後靈柩。
淩漠謙入宮時,皇後已經入殮,直接於鳳元殿內停靈。
淩漠謙身穿孝服,整個人飄飄乎乎地來到靈柩前,直直地跪下。
洛千的離去,令淩漠謙傷心不已,特別是他聽說洛皇後是吃了櫻花餅後中毒的,心裏更是自責。
悲痛中,淩漠謙感覺有人在他身邊跪下,側身一看,是安沐妍。
他輕喚一聲,安沐妍並不理他,拜了三拜之後,起身站到一旁垂首不語。
不多會,諸位皇子及嬪妃也來吊唁洛皇後,趁著人都在這邊,淩勖天把淩漠謙叫到他的寢殿。
“父皇。”見到淩勖天,淩漠謙直接跪了下去,低著頭滿是自責。
淩勖天似一夜間老了十歲,頭發白了不少,他把一件衣服丟到淩漠謙麵前。
“你有一個好母後,你有一個好太子妃。”
淩漠謙拿起那件衣服,上麵赫然三個字,救太了。
很明顯,洛皇後還沒寫完就斷氣了,她想寫的應該是,救太子。
“你的母後臨去之前都想著救你,而你的太子妃,在朕盛怒之時,寧願替你入獄以保你清譽。”淩漠謙背對著淩漠謙,負手而立,連背影都蒼老了許多。
“朕給你十天時間查明真相,你的櫻花餅害死了朕的皇後,若你查不到凶手,朕要你的太子妃陪葬。”
經過一個晚上,淩勖天已經冷靜了許多,他不再對淩漠謙說那些重話,或者已經不想說了,但話裏的怒意並不弱,甚至還有些,疏遠。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這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