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踮著腳吃力地揭開鍋蓋取出那碗滾燙的水蒸蛋小心地放在洛天水的麵前，然後雙指捏著耳垂齜牙咧嘴地回道：“是的先生，一早就送到學堂門口了。”
洛天水不再說話，揮手示意讓扶蘇坐下。
扶蘇麻利的打好了兩碗飯，取了兩雙竹筷子，一雙擺在先生的碗口上，這才趕緊地在洛天水麵前坐下。
洛天水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帶魚幹，沾了點醋，放進嘴裏細細咀嚼著，臉上笑意更濃。
扶蘇看先生這模樣，才算鬆了口氣，抓起筷子夾了些鹹菜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飯。
十六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他早就餓的發慌。
洛天水看了眼弟子這不太雅觀的吃相，皺了皺眉並沒有出聲斥責，隻是拿起酒樽喝了口酒。
酒足飯飽。
洛天水打了個酒嗝，臉色有些紅潤。扶低頭蘇洗著碗筷微微一笑，腹誹著先生的酒量著實有些差強人意。
洛天水破天荒的沒有往床上一躺去見那醉周公，拎著個小馬紮去了院子裏，說是要賞月。
扶蘇覺得先生今日心情真好。
當扶蘇打掃好屋子拿著課本提著油燈來到院子裏備課時天色已然頗深，一輪淡淡的月牙掛在夜空上，忽隱忽現。
今晚是個多雲夜，連星星都見不太到。
扶蘇偷瞄了一眼正抬頭看天的先生，歎了口氣，感概著先生今日的運氣不佳，心想不要壞了先生的大好興致才是。
洛天水仰著頭看著夜空中的黑雲，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隱蔽的不舍但又很快的隱去，或許是想到了誰又思念著誰？
隨著夜越來越深，小漁村也慢慢安靜下來，一盞一盞的油燈逐漸熄滅，四周隻剩下扶蘇身旁搖曳著的一點微弱火光及沙沙的翻書聲。
“這些年你辛苦了”
洛天水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充滿磁性很是好聽，像根銀針般紮進了這寂靜的夜。
扶蘇心頭一顫，先生好像很久沒對自己說過這話了。
不，是從未說過。
他有些受寵若驚，有些語無倫次的回道：“先生說笑了，何來辛苦，不過是教書做飯罷了。”
洛天水看著弟子俊俏幹淨的臉龐，覺得這張臉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眼中的冰冷有了些柔意。
“可你一個人教了這天下所有的功課。”
是的，小漁村隻有扶蘇一個老師，他教所有的功課，從易到難，從簡到繁。
扶蘇合上書本，輕輕說道：“弟子自幼父母死於天難，僥幸苟活著，靠沿街乞討為生，直到遇見先生，先生收我為徒後待我如子，獨自一人教我念這天下所有詩經文集，各方名著，教我識藥、識毒、識人間百態，我吃肉您吃骨，我喝熱湯您食殘羹，我飲白粥您切冷粥，而弟子隻不過教這些孩子們些許皮毛，供先生吃食，自認連先生的萬分之一辛苦都趕不上。”
洛天水挑了挑眉，有些高興，顯然扶蘇的話對他很是受用。
“可我此生最擅長的便是識人用計，我教你最多的也是這些，你卻學的很不到家，這讓我很失望。”
洛天水說話的聲音很淡，卻像重錘。
扶蘇大驚，慌忙跪在洛天水麵前。
“弟子不才，天生愚鈍，還請先生明示。”
洛天水抬了抬眼皮，緩緩說道：“在你六歲那年我便教你觀人麵識人心，如今十年過去，你可能說說這小漁村的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