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蕭璃見氣氛不對,讓下人端了熱水,親自弄了帕子給幾人淨麵。她與長安這許多年,自然知曉扶家人對扶長樂的寵愛牽掛,可是……難受有什麼用,天子有令,底下群臣莫敢不從,扶匡和扶長安又是忠心為主之人,再多的痛也隻能咬碎銀牙往裏吞。
一番發泄後,眾人有心避開這一茬,扶長樂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近來朝廷是否有動蕩之亂?”她堅信熠輒灝是無往不利的人,先是將她放出掖庭,再開恩出宮與家人團聚,這其中必然有事情是她不知曉的。
果然,扶匡臉色一沉,扶長安則是唯諾躲閃了半晌,避不過了才輕聲說道,“邊塞韃撻又不安分了,已有兩個城池被毀,皇上命我們即日出征。”
她注意到長安口中的“我們”,脫口問道,“爹爹呢?爹爹也要去?”
長安不敢看她惶恐明亮的眼睛,隻能低下頭去,微微點頭。
“怎麼能!”她驚得叫了起來,扶匡花甲之年,年輕時跟著先帝南征北戰留下的內隱傷患一直沒好周全,“爹爹年事已高,如何還能征戰沙場!”
扶匡輕輕咳了兩聲,麵對女兒的咄咄質問,當真說不出半句話來。
扶長安愧歉看著她,眉梢微挑,安撫道,“妹妹放心,有我在,定然不會讓爹以身試險。”
話雖是這麼說,懸著心如何也不能落定,修羅戰場哪是說避開就能避得開的。“邊塞韃撻最是蠻橫,這些年我啟國並非每次都旗開得勝,前年楊老將軍就是……”後再也說不下去,楊將軍是與扶匡同期碩果僅存的將領,結果在一場與韃撻的遭運戰中不幸中箭而亡。她看著位居上方的扶匡,如何也不敢答應讓他出征。
這時候恍然明白了熠輒灝的目的,失聲問道,“爹爹,是不是他,他以女兒來威脅您,逼迫您出征?”
扶匡手中的茶盞劇烈一晃,用力擱到實木填漆桌上,嗬斥道,“聖上九五之尊,豈是你能胡口亂謅的,沒規矩!”
她呐呐閉了嘴,爹爹就是這樣,時刻銘記著君臣之禮,半點不為自己考慮。
“先帝在時,我曾立誓要護住這萬裏疆域,如今皇帝年輕,我更要當擔起這重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扶匡的聲音鏗鏘有力,讓她生不出一絲反駁的勇氣。
心裏卻是不認同的,就是爹爹的迂腐,為了啟國的千秋霸業戎馬一生,致使娘親鬱鬱而終,哥哥早已摽梅之年卻耽擱至今不能婚娶,而自己——隻因皇帝一方聖旨,便被急急送去了宮。
心裏到底有些怨氣,卻不敢當著扶匡的麵提,隻低斂著頭顱,悶悶不語。
扶匡察覺到她的怨懟異常,歎了口氣,柔聲說道,“自古先君後臣,如此天下才平定安穩。爹爹這一生愧對你和你娘親諸多,可如今天下不穩,朝中能堪當重任的將領鳳毛麟角,爹爹如何能置蒼生萬民於水深火熱裏?如何能看著我啟國疆域被邊塞蠻子霍亂?長樂,你自幼聰慧明事理,一定能明白爹爹的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