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數十步,隻見前方有宮人急匆匆趕來,領頭的是姚三。
見了扶長樂,姚三先是一喜,目光又瞟到阿桑身上,眼睛瞬間亮了幾分。擦了頭上薄薄一層細汗,禮也顧不得拜了,直道,“扶昭儀,您讓奴才好找啊。快,皇上傳您到禦書房伺候。”
熠輒灝?
剛從鳳鸞殿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他又要做什麼?
心裏沉沉地問道,“姚三公公,不知皇上召見所謂何事?”
姚三隱有些不耐煩,但礙著雙方的身份,隻皺了皺眉,道,“奴才哪敢問主子的事啊,昭儀去了禦書房便知曉了。”
輕輕“噢”了一聲,忍著腳上的疼,小心商量,“能否容我先回去換一套衣裳,早上來鳳鸞殿走得急,裙裾沾了層土,恐這樣去汙了聖上的眼睛,失了殿前的儀容。”
姚三眯著眼從她略有褶皺但纖塵不染的裙擺上劃過,這動作顯得有些輕挑,失了下人的規矩,但扶長樂一直咬著牙沒有吭聲,任憑他打量夠了,聲音卻兀然抬高了音調,“奴才瞧著昭儀的打扮挺好,話奴才已經傳到,耽擱了時間惹得皇上不悅,奴才一個人可兜不下。”
話說到這份上,她再堅持就要與姚三對上了,像姚三這樣體麵的下人,不是現在落魄的她能輕易招惹的。
咬咬牙,跺跺腳,生生忍下疼。姚三已經一馬當先抬了步,“走吧,皇上還等著呢!”
她像是隻被人牽著脖子的哈巴狗一樣,跟在姚三後麵,一深一淺朝禦書房走去。
禦書房是皇帝處理庶務的地方,裏麵暗藏國家機密,平日是不許妃嬪隨意進出的,她不知熠輒灝打的什麼主意,直到臉色泛白才至禦書房,姚三換著笑臉推開了禦書房大門,裏麵靜的駭人。
阿桑和芙蓉留在了外麵,她隻身一人走了進屋。
身後的大門很快關閉,略顯昏沉的房裏有些看不清,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微微能看見。禦書房很大,比想象中大很多,就像一座空曠的小花園,隻不過裏麵擺的全是書籍折子。
隔著幾層薄薄的輕紗,隱隱能看見裏麵深處淡淡的昏黃光線,空氣中有股稀薄的龍涎香,她定了定神,抬腳往裏麵走去。
撩起層層的輕紗,穿過一道楠木九龍戲珠的落地屏風,屏風那頭,一張黒木八腿四方桌上,熠輒灝的神情專注而細膩,仿佛沒有察覺進來的人。
高高摞起的明黃折子將一旁八角羊皮畫油彩的宮燈陪襯出了幾分妍麗,熠輒灝的臉也更加棱角分明,燭光將他的臉分成兩瓣,一瓣沐浴在明麗光線裏,一瓣籠罩在陰翳昏暗的投影裏。
他的睫毛長的恰到好處,仿佛一把新紮的蒲扇,光線中仿佛每一根睫毛都能數的清。密密匝匝投下一大片暗影,將睫毛下的眼睛輕輕覆蓋,顯得晦澀難明。
扶長樂就是在這樣的景致中失了神,熠輒灝專注認真的模樣仿佛靜止的畫,讓她不知該如何開口攪了這般美的局。
一失神撞倒了身旁一大摞記事本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熠輒灝就是這時候被驚得抬起頭,露出光影中深邃的眼睛,閃過些許不耐煩,薄唇中罵了句,“毛手毛腳!”原他是想再罵一句蠢貨的,不知為何看著她嬌小驚惶的臉在燈火中搖擺不定,瞬間便咽了回去,隻是眼睛裏仍舊流露著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