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美人的語氣酸酸的,扶長樂正欲開口,良美人忽然笑了起來,那聲音低低沉沉,仿佛野獸在黑暗中隱忍而肆意的喘息,屋外寒山和芙蓉大抵覺得發怵,紛紛緊張地問,“主子——”
良美人忽然止了笑,大聲朝門外喝道,“怕什麼,這是在緔春殿,我難道還有本事害了你們的主子不成!”
屋外瞬間就安靜了,或許是被良美人癲狂的暴喝震懾了,扶長樂亦是吃驚不已,良美人難道受了什麼刺激?
良美人逐漸止了笑,眼底劃過一絲淡淡的哀傷,又旋即被漠然掩飾掉,聲音低低道,“你可是覺得我像個瘋子?”
扶長樂抿著嘴不知該如何作答,良美人先前的舉動的確不合常理,可總不能當著她的麵說什麼吧。
良美人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隻理一理髻上的珍珠,隨手竟是扯下一顆來,舉著給扶長樂看,“妹妹覺得這珠子如何?”
扶長樂不解其意,隻得順從看去,屋內光線晦暗,那珠子也仿佛蒙了一層灰塵般暗淡無光,珠子雖圓潤可實在太過纖細,在宮中也不過是尋常貨色,心裏想著卻不敢這般說,隻得笑道,“姐姐的東西,自然是頂好的。”
“頂好的……”良美人默念著這句話,眼中的傷感之色越發濃鬱,說話間已是百感流轉,“難為你說它是極好的。”說完竟是冷哼一聲,猝然笑了起來,“皇上賞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
扶長樂心中一頓訝異,那珍珠竟是皇上賞的?倒不是成色有多差,隻是天家出手向來闊綽,即便是她這不受待見的昭儀,初入宮時定製也是一分不少的,隨便哪一件都比這珍珠強上幾許。
正驚訝的時候,良美人容貌端莊的將那珠子插回了發髻上,良美人的一頭秀發極黑極密,米粒般的珍珠綴於上麵,倒襯得那珍珠多了幾分光彩明亮。良美人已恢複平靜,語氣淡淡的,“正是我誕下二皇子時,皇上讓姚安送來的。”
扶長樂這次才是真正被驚住了,誕下龍裔可是天大的功勞,為何——以那樣的珍珠做賞賜?看著實在有些寒磣。她小心望去,隻見良美人臉上平靜,似乎隨著先前那一番宣泄,胸中再無半點怨懟感慨。
輕輕端起茶盅,緩緩飲上一口,再開口時又是唇邊含笑,目色如風,“讓妹妹看笑話了。”言罷目光深沉地看向扶長樂,語氣驟然嚴峻起來,“我隻不過想告訴妹妹一點,妹妹若不能步步為營,我現下的狀況就是妹妹的將來!”
不知良美人為何要如此說,扶長樂臉上微變,卻見良美人笑著挪開眼睛,“人人都道妹妹很快便要盛寵優渥,得道升天,以妹妹的聰慧也是這般想的嗎?”
扶長樂不解,照舊答,“妹妹不敢有這些肖想,宮中流言罷了,當不得真。”
良美人眉梢微動,讚許看她一眼,“你倒還算清醒。”說著拂一拂錦裙上的小碎花,漫不經心道,“你入宮也有一年了吧?皇上何時又對你另眼相看了呢?”說著語氣突然低了幾分,但態度卻益發強勢,“皇上掛念的是扶家的忠心,莫不然,你當真以為自己的命有那株岐山雪蓮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