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當然不是這樣子。陳冶發現自己的一個銷售經理業績大增,原來是搶了北方區的地盤,公司不允許內部惡性競爭。可事已至此,吐出來更糟,她把大訂單折扣申請卡了下來,算上運費還數浙江區的單價略高。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和銷售經理一起說服客戶,軟話硬話說了一籮筐,好歹撫平了外部。她本以為內部投訴會由同級的區域經理發起,沒想到跳出來的是銷售經理。陳冶心底冷笑,看來有人當麵不想扯破臉,但那又怎麼樣,她也有一杆秤。

既然不但不損害公司利益,相反還比從前更好,陳冶在總監處輕鬆過關。隻是小話難逃,北方區銷售經理出了總監辦公室的門就嘰嘰咕咕,“自己的老公被人搶了,心理變態,見什麼搶什麼。”

正在茶水間泡咖啡的沈玨不知道這樁事,由不得吃了一驚,真的嗎?

從她站的地方,能看見陳冶的背影,白襯衫,灰色麂皮高跟鞋,不徐不緩的步子。

看不出來,沈玨羨慕地想。

***謝謝支持!鞠躬!***

沈玨從錢櫃出來才發現自己醉了,立春後的夜風不再淩厲,吹在麵上有點適意,可惜胃部如同加入催化劑,突然汩汩地向上冒東西,止也止不住。她連忙用手按住嘴,踉蹌著找到角落,對牆哇哇吐起來。凡是醉過的人都知道,這一吐開頭,不搜腸刮肚到再無半點內存是止不住的。等沈玨終於直起腰來,一包紙巾也用得精光。她在路邊長椅無力地坐下,頭暈得快睜不開眼睛了,全身軟和如麵條,隻想撲倒睡下。

不能睡,她靠殘餘的理智強撐睜開眼。春季的天空掛著輪圓月,過低過滿過亮,照得人心裏恍恍惚惚。沈玨掩住臉,摸出手機撥了爛熟於心的號碼,一字一頓,慢悠悠地咬字清晰,“顧海東,我告訴你,你就是個挫人!”電話那頭顧海東很鎮定,“就這事?”沈玨咬牙又磨了句,“放心,我不會被你看死。”沒等回音,她把電話掛了。

沈玨和顧海東是去年十月分的手,過去四個月裏,她沒一哭二鬧三上吊,主要因為還迷糊著。怎麼了?好好的分手了,她沈玨不還是沈玨嗎,那個善解人意的小豬豬,怎麼一下子成了讓顧海東透不過氣的壓力,怎麼一下子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來?她雖然沒看過愛情小說,但收到的郵件裏,那種勵誌PPS,不常說如果男人變了心,肯定沒留的必要了。沈玨沒明白顧海東為啥變的,卻下定決心,永遠也不開口問為什麼三個字。

沈玨吃不下睡不著,晚上睜眼閉眼都流淚,盼著天亮可以上班,人前必須強迫自己要笑要說話,一到白天又盼黑夜,至少不需強扮歡顏。默不做聲地她瘦了十幾斤,櫃裏衣物齊刷刷由S號換成XS號。168的身高,一瘦下來,儼然同竹竿,站在電梯裏,她變成了一窄條。

沈玨媽第一個發現動靜,然而孩子大了,不想說的事,做父母的隻好裝傻。半夜十二點多,沈玨媽上洗手間,女兒房裏黑洞洞,想是睡了。她躡手躡腳進去,準備替女兒塞被角,沈玨翻個身,輕輕叫聲媽,剛叫完眼淚跟山泉般湧出來。做媽的把女兒摟在懷裏,女兒把臉壓在媽懷裏,悄無聲息哭了半小時。沈玨媽撫著女兒的背,孩子小時候跌了跤咧嘴嚎得驚天動地,如今大了遇上事,反而把點痛全壓心裏了。沈玨隻覺得母親珊瑚絨的睡袍特別柔和溫暖,哭完悃著了。醒來五點多,晨光偷偷從窗簾角裏溜進來,她鑽在被窩裏睜著眼從五點數到了七點,終於盼到母親擺早飯的聲音,揭開一天的開始。

今晚沈玨喝酒不是借酒澆愁,完全工作需要,送客時站得筆直,結賬時也沒忘記看簽購單的金額,甚至沒忘記叫錢櫃把酒錢和包間場租開在同張□□上。都是月亮惹的禍,一下子往事如潮。分手時顧海東說:“沈玨,我需要空間,我想一個人過。”他又說,“我們好聚好散吧,這樣對你也好。”沈玨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傻眼了,完全聽不懂他在說啥,直到他揚長而去,才發現她整個人已痛得縮成一團,蹲在地上隻會喃喃自語,“你渾蛋你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