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大漠,卻又不熟悉。銀色的月光是熟悉的,白色的雪是熟悉的,紅色的血是不熟悉的。血,血,血。是誰的血?娘,娘,娘!她的背後插著一支支箭。
“快跑,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突然一個黑影籠罩著她,刀光閃過。
離殤驚恐的坐起,一排柳葉刀同時飛出,‘噔’的一聲釘到了房梁之上。離殤鬆了一口氣,隻是夢罷了,同一個做了不知多少年的夢。她揉了揉額角。這是響起了敲門聲。
“誰。”
“洗塵。”
離殤披了一件衣服,去開了門。洗塵在門外,已是一身出行裝扮。
“準備出發了?”離殤雖然準備逗留一段時間,但其他人當夜就準備出發回西域。
“恩。”
“那就出發吧。”
“是。”
離殤準備關門,可洗塵似乎有一些欲言又止。
“還有事?”離殤挑眉。洗塵從來都是一個陽光飛揚的人,欲言又止並不常見。
洗塵猶豫了一下,然後歎了一口氣。“沒有了。”說完他轉身走了。
離殤能猜出他想說什麼。
“我會小心的。”她對著他的背影說,“謝謝。”
洗塵轉身微微額首,然後就離開了。
離殤知道留下來不是什麼好主意,進來絕情宮上下並不平靜,作為宮主離開門人獨自行動並不合適,更何況她有一個幾乎每一個中原武林人都想要的東西,她的人頭。但她必須留下來,有些事需要一個了解。
離殤推開了窗子,月亮躲在雲霧之間,不甚清楚。是誰說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在揚州,離殤沒有見過揚州月,但估計和南昭差不多吧。江南的月亮比不上大漠,離殤想。離殤又想起了雪山,她在昆侖山中度過了十幾年,雪山可以算她的家吧,如果她還有家的話。雪山之中幾乎沒有第二種顏色,盡是雪白,可離殤記憶中的雪山卻從來都是壓抑的黑,和濃重的紅。那是絕情宮的顏色,準確的說是斷塵閣的顏色,更準確的說是那煉獄的顏色。
煉獄是斷塵閣培養殺手的地方,幾十個五六歲的孩子進去,幾年後能出來的無非三四個,出來後又能怎麼樣呢。無非就是繼續在刀口上生活罷了。血,血,血,從什麼時候起這就是生命中唯一的顏色了。
這也不完全真實,她的生命裏曾經有一抹亮色。一抹淡紫,幹淨溫暖如江南煙雨的淡紫色。
微風襲過,帶來一陣涼意。離殤想起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還有櫻花的味道。那個人大概是她見過的最適合白衣的人了,比玉散秋還要適合。
即使有一天他提著兵器渾身是血,站在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戰場中,他也會給人一種白衣似雪的感覺。他就是飄渺如仙人一般。多少次她想摟摟他,卻不敢,他太幹淨了,幹淨到她感覺配不上他。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離殤關上了窗。她從枕下摸出一把劍,在手中細細摩挲,感受那熟悉的冰冷花紋。那把劍顯然已經多年未出鞘了,可保存十分完好,劍鞘繁複的花紋上絲毫不見灰塵。
離殤並不用劍,她不像大多人有一種固用的兵器,她什麼都可以,刀,槍,戟,匕首,弓箭,暗器,毒,絲帶,雙環都可以,甚至隨意撿的樹葉,飛花,但她唯獨不用劍。她曾經也用劍,但到了可以自己選擇的時候,她立馬放棄了這種武器。
劍是俠士,浪子用的,她爹曾經說過。
她不是俠士也不是浪子,所以她不用劍。但她無論到哪裏,她都攜著這柄劍,就像一個精神支撐。
終於,她歎了一口氣,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是該有個了結了,拖得太久了。
東湖一帶今日人格外的少,所有的喧鬧,所有的人山人海都轉移到了城西落鷲山的寒枕亭。
絕情宮宮主要在這裏挑戰武林世家林家家主林南平,至少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原因是林南平偷了她的什麼東西,天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林南平闖蕩江湖的時候,她估計還在繈褓裏呢。
林南平在武林當中頗有威望。他早年喪妻,留給他一個孩子,也就是林豹。後來他娶了當年揚名天下的江南公子雲滄漓的妹妹,武林第一美人雲遙。
同年雲滄漓娶了一個西域女子,兩年後雲滄漓攜妻兒前往西域將祖宅送與林平南。六年後,雲滄漓一家在西域為土匪所害,林平南一人一刀斬殺了土匪一百一十二人,替友複了仇。自此聲名大振,又加上他為人慷慨,交友甚廣,逐漸成為江湖上令人尊敬的大俠。
畢竟誰會不尊重他呢,他可是江南公子的結拜兄弟。即使死了,雲滄漓在江湖人心中依然地位不倒。
林落微以為她爹一定不會答應那個妖女的‘挑戰’,誰知她爹很爽快的答應了,並且還要攜她娘一同前往。林平南其實隻是出於‘大俠’的心理,那個西域妖女當眾下了戰貼,他一代名俠如果不出現應戰隻會給人留下膽怯的印象。
離殤到場的時候,林平南正在與他武林各方的好友寒暄。他的夫人冷冷的坐在亭內,對於這一切頗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