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了一個劍花,身影翩若蛟龍,卻又似乎是醉了一般有些踉蹌。一股灑脫之氣自劍尖流出。行雲流水一般的身姿,醉問蒼天一般的風骨,正是當年雲滄漓賴以成名的逍遙劍法。
饒是曾經再懷疑,雲遙如今也信了這人就是她大哥的女兒。她教過自己的孩子這套劍法,可林落微到底不是她們雲家人,舞不出劍法中的瀟灑之意,可眼前的人可以,跟大哥當年幾乎一模一樣,似醉似狂,甚至連明明使用右手的人卻偏要驕傲的用左手這一點都一樣。她不禁叫出來,“小迦!”
隨著這聲呼喚,離殤竟然停了攻勢,林南平已被她連連逼退了十二步。離殤轉身麵向雲遙。她想開口,卻沒有,片刻之後她說:“林夫人有何見教。”
雲遙麵色泫然欲泣,“我是你姑姑啊!”她含淚叫道,從某種意義上她愛這個侄女勝過自己的女兒。
離殤搖頭,“我也希望還能這麼稱呼您,可惜我已經不是雲薩迦了。”她語氣中充滿悲哀,“我不記得當她是什麼感覺了,就像爹的這套劍法我也不太記得了。”趁著離殤分神之時,林平南已經結果了林豹遞的兵刃。他大喝一聲,離殤剛來得及轉身就看見一片鋪天蓋地的刀光襲來,她一運真氣,立馬退後了十尺有餘。她低頭瞧了瞧手中的劍,不禁苦笑,林南平一時也不敢進攻。
“我是真不會用爹的劍法了啊,”離殤仿佛自言自語的感歎著,她搖搖頭,“罷了,罷了。”她丟了手中的劍,直直望入林南平的眼睛。“原本是想用逍遙劍法的,可太多年不使劍了,生疏了。那就隻好用我熟悉的方法了。”
她話音很輕,林南平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離殤話音一落,她周身突然發生爆炸一般的巨響,隻見衣袂紛飛,揚起灰塵一片。塵埃落定之後,眾人一驚。離殤還在原地,隻是她原來的裝束都已不見。
隻見離殤現在穿著一身全黑的緊身夜行衣,為了不限製雙臂的行動,她的衣服隻包裹了胸以下的部分,沒有袖子,隻是從肘開始纏了黑布。她穿著便於行動的黑色夜行靴,長發束了起來,左手帶了一隻幽藍的精鐵拳套,腰後是一把不長的橫刀。在場之人無不變色。
所有人都聽說過這一身行頭。五毒手,索命刀,離殤斷魂,遇佛則殺佛,遇魔則殺魔。天下第一殺手,完全放棄了防禦,放棄了遠距攻擊,放棄了自保的一身行頭,為的就是取對方首級。
火中取栗,意在一搏,血冷意狂,生死奈何,殺,殺,殺。
所有人都聽說過,但見過的人都死了。
離殤右手緩緩搭在了腰後刀柄之上,殺氣驟升,濃重的殺氣彌漫,連天地都為之變色。離殤盯著林南平,眼睛微眯,仿佛鎖定獵物的狼,她的五指緩緩地握住了刀柄。她的眸中蕩起了血色,似乎她周身的空氣都變成血紅的了。
“你想死於五毒手還是索命刀呢?”離殤問,聲音鬼魅冷冽。
這真是個好問題,五毒手還是索命刀?
林南平什麼都沒有說,他穩穩的舉起刀。
“看來你不準備選。“離殤眸色愈發的暗了,”那就,看我的心情吧。“話音一終,人已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沒人看清她怎麼出手的,甚至沒人看清她如何移動的,太快了,仿若一陣不真實的風,片刻即逝。就連玉散秋一類高手都看不清,實在太快了。這就是天下第一殺手的過人之處吧。
反正眾人看到的下一個畫麵就是,林南平倒在地上,他自己的金刀穿過了他的肩胛,沒入地麵,將他釘在地上。
離殤從腰後拔出了那把染了無盡鮮血的索命刀,薄薄的刀在林南平頸間來回比劃,林南平額上汗如雨下,渾身顫抖不已。他的膽怯樣子,讓離殤大笑。她直起腰來。
離殤俯視著林南平,“我不想殺你了。”
在場之人無不驚愕。
“我一直想,你為什麼要殺我爹娘,後來才想明白是不想在我爹的陰影下活著了吧。”離殤的刀已回鞘。“你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你的妻子,你的家園,你的名聲,所有人都隻會說,你是江南公子的兄弟,就連你的那套刀法都是我爹幫忙完善的。”
離殤輕輕笑了,仿佛是一想起父親就會由衷的驕傲。
“你一定很努力想忘了這些吧。但我就不讓你忘。你記住了你的一切都是雲滄漓給的,就連你的命也是她的女兒施舍的。”她突然彎下了腰,扶住了插在林南平肩上的刀,“記住了嗎。”
說完,離殤轉身準備離開。幾個名門子弟似乎準備攔她,被她冷冷地掃了一眼,怯怯的縮了回去。
“小迦,你跟姑姑走吧。”雲遙不死心的叫道。
離殤回頭,對她笑了笑,竟是無限蒼涼,她輕輕的說“還不明白嗎?我回不去了啊。”她的語氣是那麼悲傷。
算是報了仇吧,離殤想,可是自己一點也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