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權利的最高判斷者(1 / 1)

蟬歇斯底裏地叫著,大中午的太陽照著,照著……滿牆的爬山虎,曬得發蔫的牽牛花,空無一人的秋千。壁虎躺進葉子背麵,離下次捕獵還早。

草叢邊,幾個調皮的男孩用火柴盒捕抓螞蟻。半塊糖讓他們抓到很多俘虜,螞蟻簇擁著掉入男孩布好的陷阱。

雅茗麵無表情地看著,感覺自己像火柴盒裏的螞蟻一樣,慌張,找不到光和出口。雅茗看不到他們,像亡靈。

凸透鏡下,出現一個耀眼的光斑。男孩調整角度,讓它追上一隻正在覓食的黑螞蟻。強烈的光源似乎讓它怔住了。它不動,然後,螞蟻的腰背漸漸拱起,頭部彎下去,幾乎碰到屁股尖。它僵硬地翻了個身,幾乎細得快看不出的腿在空氣中盲目地蹬了幾下,就停止。細小的光斑從死螞蟻身上跳開,越過不平的路麵,越過草芽,越過另一隻黑螞蟻…。又移回來。

一隻又一隻,慢慢蜷縮,死於光明。犧牲者的悄無聲息,降低了暴力的快感和意識,隻有自身經曆過痛楚的才能產生悲憫。幼年時期,痛苦和喜悅都沒有滲透到內心,即使有悲歡,也不完全和感情聯係,僅僅與情緒相關。

那個殺人的光斑終於灼痛了男孩的眼睛。盛夏,中午,讓人暈眩。男孩站起身來,眼前一片漆黑,過了一會兒,才能發現自己置身於怎樣奪目的光亮裏。世界被太陽照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陽光也許就是一隻巨大凸透鏡下產生的光斑……神躲在光明後麵,調整焦距。人如螞蟻,被關照著。漸漸拱起衰老的背,手在空氣中抓上最後一把。而在麵對死亡的那一刻反而平靜了,隨它去,隨它去吧。人從心底發出最後的呐喊,有限的意識就這樣消亡。

權利的最高判斷者,是由誰來決定生死。

我們能同樣用光明的力量來殺死神嗎?蟻群能搬得動一隻蟲子,卻不能轉動男孩握著的凸透鏡手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