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用錢來打發你。”
“我知道,你隻是表達你的謝意。”我幫他說,他是謙謙君子,我不誤會他。
“也不是謝意!”他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象是從心中吼出來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麼呢?
“我不是隨意搭訕別人的人,我更不是對一個頂著風雪,凍得直抖卻為了讓我開心的陌生女子用錢去打發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花,也不知你喜歡吃什麼,我隻是想表達一份心意而已。”
還不是謝意嗎?那選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會承受下來了。我不為難他,盡量裝著一臉的溫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隨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為我們相處不壞,而且我熟悉這城市,力所能及地為你做一些什麼,也是應該的,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報了,好嗎?”
“隻怕那時你會當作我是陌生人吧!”
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那時,我隻會當從未認識他而已。他不笨。
“去把禮物退了吧!真的不需要。”
他搖搖頭,下台階,臉色沒有緩和多少。一個謙雅的人突然這樣無助,我想我是不是有點打擊太多,但我有我的原則。
他真的生氣了,沒有請我吃美味的西餐,隻埋著頭順著人流向前走,我怕他走錯,小心地跟著。
許久,他都沒有停下的意思,我隻得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請問你想去哪裏?”
他沒有回答。
我微閉雙眼,讓氣息平和,不想把氣氛搞僵。畢竟我們不是那種可以任性生氣的關係,我們是禮貌自製的成人。
“如果你想繼續走下去,我會陪你,但我有一點走不動,你能不能稍等會。如果你不想再走,我們打車回酒店。”夜已近深,他和我一樣可能都沒有胃口再吃什麼東西了。
他終於不再走了。這是人行道,路上攔不到車,我指指對麵,他點點頭,挽著我過馬路。
下雪天,計程車太少了,我們等了許久,都攔不到一輛。“我想坐地鐵!”他開口說。
行,可惜時間太晚,地鐵已停開。我們隻有繼續等。錢鍾書先生說,這世上沒有永遠的快樂,因為快樂的時光過得總是很快,唯有一場漫長的等待,才會讓人總得永遠。
現在,我就在永遠的等待中。
他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時光,看著我在一邊跺著腳,哈著手,解開他脖上的圍巾包住我,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謝,那本來就是我的。
“那不是一塊麵包而已,那是你的心意,可憐別人可以給人家錢,而不是把珍視的心意拿去施舍。”燈光下,他喃喃自語。
我愣在那裏,淚水瞬間就湧滿了眼眶。
“我更不應想著表達心意,好好享受這份邂逅的真誠就行了。從機場把你追回,我就是不想很快與你分離,想聽你講話,想你的陪伴,開心地大笑,我為何要傻得去買什麼禮物呢?”
淚水溫熱,打濕了我冰冷的臉龐,他的自責消逝了我所有的痛。
“看到那件圍巾時,我當時隻覺著很適合你,沒有想過價錢,隻想係在你的頸間一定很美。”
當然很美,我試係過,不然也不會一眼就看知它的價錢。看來,俗的那個人是我。可是,我還是不能收。
寒風,大雪、深夜、街頭,暈黃的燈光,我和他彼此對望著,象天地間隻有我們兩個。
他伸出手,將我擁在懷裏,相並著往前走,誰也沒有說話。
很久,我們才遇到一輛計程車。車上,他的手一直包住我,我們仍然什麼也沒有交談,直到回到房間前,他才鬆開我。拍去我衣肩的雪花,他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晚安!”
我點頭進房,關上門後,才聽到他關門的聲音。
洗了澡,原以為沒有睡意,卻一碰到枕頭,便恬然入夢。醒來時,天已放亮,手表指向九點,我匆忙梳洗,想與他道別先去機場,沒想到,他已離開。
他把圍巾留給了我,還留下一封信,信中除他的姓名,地址,聯係方式,再無片言隻語。
我苦笑笑,其實,在初見他時,我就已認出他是沈仰南了。沒有點明,隻是想保持那份陌生的輕鬆吧!
沒有了那份陌生,我和他就是兩條平行線,我把信紙撕碎,在風中放飛,滿天紙屑,迷離了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