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悠長假期 下(2 / 3)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凍,路就會很滑,我出了酒店沒走幾步,就摔了幾下,他隻得又把我擁緊,不過,這次要摔便是二個齊齊跌倒,看著彼此一臉的雪跡,我們笑得前仰後翻。到地鐵隻小小的距離,我們走了近半個小時。

地鐵上,他一邊幫我輕拍著雪,一邊還在笑。好不容易止住,兩人才款款坐下。地鐵過江,我告訴他,現在我們正在黃浦江的下麵。

“用這樣的方式過江,我平生第一次,謝謝你給我的許多意外。”黑暗裏,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我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回應他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紛飛的夜晚,鬧市口人流如潮,紛雜的腳步生生地讓雪花就沒有累積下來。我從西點店中買了兩份剛出爐的牛角麵包和兩杯熱牛奶,坐在街邊的長椅,遞給他一份,兩人便不顧形像地吃起來,其實街上的每個人的目光都放在櫥窗裏,根本沒有餘光再去看別的。

“在國外求學時,我冬天有時也會這樣在公園裏午餐,雪把樹木壓得低低的,一大群鴿子咕咕叫著在四周飛,我把麵包屑撒在地上,它們就會飛下來吃。那時生活總是在學校與公寓之間打轉,看它們是我僅有的快樂”他喝幹牛奶,看著手中的麵包,含笑說起往事。

那樣的場景一定很美,我沒有國外求學的經曆,但我熟知這條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著不吃的話,馬上就會有人來與你分享。”話音未落,隻見一個滿臉汙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著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動了,我才停下來。

“看你,孩子似的,給他不就得了,一塊麵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麵包,又回頭看看那位一臉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塊麵包而已嗎?我臉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樣,我無由地生起一縷惱怒。是的,一塊麵包沒有多少錢,給別人吃也沒什麼。如果要施舍的話,我願意給他錢而不會跑去為他買一塊剛烤的法式牛角麵包。我知道我敏感而又小心眼,他無心的話語還是刺傷了我。

可能真的孤單太久,我已不知如何體諒別人了。

我沒有來得及掩飾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裏,有些無措,麵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吃,就把麵包給他吧。”我拿過他手中的麵包,回頭走過去給了那個男子。男子可能被嚇到了,死勁地搖頭不要,我沒有理睬,仍塞到了他手中。

給他的同時,我也把無由的在意扔掉了。

麵對他時,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們走吧!”我的笑意並沒有打消他的顧慮,他無言地深深看著我,我不見,領頭向前。

這條街,我走過無數次,有錢無錢時、快樂不快樂時都來。把自已融入如潮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現在,我卻一點都不想呆在這裏。

“有點年歲的阿姨們很喜歡穿色彩靚點的衣服,那樣會顯年輕,但卻又不可以太過花哨。那件紅色的羊絨開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顏色也正,你可以考慮。”我指著櫃台後的衣服對他說。

他點點頭,請櫃台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櫃台上,心情已趨於平靜,對於一個陌生人,我太過苛刻。

他回來時,手中卻多了一個盒子。“我不會買東西,如果讓你挑,你一定不願。我沒有別的意思,這份小禮物,就當是送你的新年禮物,請收下好嗎?”

我抬頭,目光沒有流動,沒有漣波。我識貨,那不是小禮物,那是來自意大利的純手工圍巾,價格是這件開衫的幾倍。

素昧平生的人收這麼貴的禮物可以嗎?我媽媽的教典裏可沒這條。

微笑,笑意親和卻少真誠,“謝謝你的禮物,隻是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這樣好嗎?你請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約翰”,我再無心情去江邊吃火鍋了,剛剛撥掉刺的傷處現在又隱隱作痛了。

良好的教養讓他隻是多看了我幾眼,卻沒有多問什麼。櫃台小姐一臉不解地看著我,是,這麼貴的禮物不收的人一定是個傻子。我不傻,也喜歡禮物,但不屬於自已的就不會多看一眼,禮尚往來,收了人家的,你拿什麼還呢?做個向導收這樣的禮物,現在的物價未免也高得太無譜了吧!

他拎起兩隻包,沉默地向商場外走去。下台階時,他猛然回頭,差點與緊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裏有些黯淡。

這憂鬱的眼神是為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