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對整個南文學院進行了地毯式搜查,為的就是找到杳無音信的阮萌。經過不懈努力,警方在女生公寓後山的那片墳地的亂草叢中找到了精神失常的阮萌。她抱著一顆麵目猙獰的腐屍頭顱,神誌不清地哼唱著:“白旗袍,紅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長發穿針線,一針一線繡錦袍……”
她抱著的正是楊雪微當初獨自一人送去後山埋好的紅棺女屍的頭顱。阮萌身上穿著的正是那件受到詛咒的林家旗袍。奇怪的是旗袍的正麵缺了一塊,那朵大紅牡丹被裁了下去。是她自己剪掉了那一塊衣料還是其他人?
眾人立即將阮萌送往市人民醫院。
阮萌的情緒很不穩定,在病房裏吵著要針線,醫生們順了她的意,替她準備了針線。她竟一個人躲在角落,脫下旗袍,認認真真的一針一線縫合破裂的缺口。嘴巴也不閑著,仍是哼著那首瘮人的恐怖歌謠。
楊學軍則先返回了警局,審問尹夢潔的母親,試圖從她口中套出事情的真相。
楊學軍開門見山問道:“曉冉的死對你們打擊很大,所以你安排尹夢潔回國進入南文學院找同寢室那幾個女生報複是嗎?趙潔、阮萌都曾被送到過你所在的醫院,顯然,你給她們用了什麼藥才導致她們精神不正常,回學校後幻覺不斷,對嗎?”
“我沒有。”尹夢潔的母親直截了當地回道。
“不是你,那就是你女兒尹夢潔。你們到底給女學生們使用了什麼藥?為什麼趙潔和阮萌會出現幻覺?現在又多了一個,林夕茜也出現了幻覺……”
“我說了,我沒有,我女兒也沒有。曉冉的死對我確實打擊很大,但我從未想過要向她同寢室的同學報複……我女兒夢潔的確是在學校裏調查曉冉的死因,但絕不會失去理智去殺人。”在楊學軍看來,此刻尹夢潔的母親就是在狡辯,事實上他已經認定了她們母女倆合夥製造了南文學院這一係列詭異的事件,目的就是報複那些女學生,讓她們不得好死。
不過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尹夢潔的母親是幫凶,楊學軍不得不放人。
走出審訊室的時候,一位警員把一袋文件遞給楊學軍,說道:“我們在‘鬼樓’陳管理員的書櫃裏找到了這些文件,竟然是十多年前靜怡孤兒院的舊檔案。”
尹夢潔的母親聽到靜怡孤兒院的時候,斜視了一眼那袋中的文件,神情僵硬,局促不安。
“你沒事吧?”雖然楊學軍將她視為幫凶,但還是善意地問了聲。
她並不答話,而是視若無人地匆促離開了警察局。穿過幾條街,確定沒有被人跟蹤之後,她才掏出手機,翻找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剛一接聽,她就吼道:“楊小青,學校裏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殺了陳胖子和我女兒?”
“怎麼會是我?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女兒尹夢潔的死純屬意外,是她掐著我的脖子,想置我於死地,我隻是自我防衛,推了她一下,沒想到就……要知道你們母女調查曉冉的死因,我也極力在配合。另外,為什麼陳胖子在‘鬼樓’你從沒跟我提起過?我倒是覺得……你女兒殺了陳胖子的可能性比較大。”楊小青不溫不火地答著話,“陳胖子在‘鬼樓’檔案室當管理員,你們瞞著我,從來就當我是外人。當年你研製出N8,賺了不少,可我和陳胖子就隻拿到了一點……”
“我說過,隻要解開旗袍的秘密,你會拿到比上次多十倍的酬金,比你當一輩子老師所賺的工資還要多。若非當日古董店趙老板染了怪病死得早,我也不會那麼匆忙取回牡丹圖和旗袍。不過古董店趙老板研究出的那些資料也夠用了,所以我才讓陳胖子想辦法混入南文學院,查找疑塚的具體位置。”
“聽著很誘人,但是我得重新考慮要不要繼續幫你,誰知道我有沒有命拿錢,沒準陳胖子是你殺的吧……反正現在警察懷疑這些事跟你有關,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何必自找麻煩。”
“你什麼意思?”
楊小青淡淡回道:“開個玩笑而已。不過,我想南文學院裏肯定有人知道些什麼,否則不會花費那麼多心思搞出這麼多事。真正的旗袍在你手裏,可學校裏卻一而再出現相同的旗袍仿製品,說明這個人見過真正的旗袍,否則不可能弄出一模一樣的!你當日用假旗袍替換了真旗袍,那女屍都成幹屍了,按理說旗袍不可能如此嶄新,擺明了是之後又有人仿製了旗袍,套在女屍身上,再製造這一係列事件。那個人真的不是你嗎?”楊小青的質疑不無道理,畢竟她了解與自己通話的這個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繼續說道,“你兩個女兒接連出事,你好像也沒有像正常的母親一樣表現出悲傷,真的挺佩服你的冷血的。到底那旗袍藏著什麼秘密,讓你如此癡迷?”
“你知道,要研製新藥需要大筆研究經費,而我需要錢,解開旗袍的秘密,我就有足夠的經費進行新藥試驗,倘若N8研製成功,就能徹底改寫人類的醫藥史,讓世界震驚。待會兒我們碰個麵,把我女兒交給你的圖紙和資料帶過來。”
楊小青冷冷地一笑,“似乎你還不了解情況,我手裏的東西已經完全可以讓我輕鬆踏進古墓。搞研究是你的事,和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隻需要古墓裏的寶藏,錢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改寫醫藥史,讓世界震驚都是狗屁。陳胖子好像並沒有那麼信任你,所以背著你偷偷藏起了靜怡孤兒院的舊檔案,幸好那天警察先去了‘鬼樓’二樓,而我才有機會拿走屬於我們的檔案和你那些藥物實驗資料,陳胖子雖然死了,倒是幫了我個大忙。靜怡孤兒院那場火是怎麼著的,雖然警方沒能查出原委,但你我都很清楚。你想一把火毀掉所有的罪證,如今這些罪證都落在我手裏,我沒必要再聽你的。如果你不想讓警方得到這些資料的話……”
“你威脅我?你想讓我用旗袍換資料?”
楊小青吃定了尹夢潔的母親會交出旗袍,那些舊檔案記錄著尹夢潔的母親利用孤兒院的孩子們做活體實驗的罪證。“考慮好了再打電話給我。”
“等等。二十分鍾後,到南文學院後山。”尹夢潔的母親雖然千分不願萬分不甘,但不得不交出旗袍。至少保住自由身還能再找機會奪回旗袍和圖紙。
“我要的是林家的那件真正的旗袍,別用假旗袍糊弄我。”說著楊小青掛斷了電話。
尹夢潔的母親首先回了趟市人民醫院,誰都不會料到她將旗袍藏在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她穿過亮著幽暗的燈光的長廊,直接朝著走廊盡頭的太平間而去。推開太平間的門,一股森冷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徑直走向房間的角落,在金屬材質的櫃子前蹲下身子,挪動櫃子,從櫃子後側的夾層中取出一個纏著膠帶紙的包裹,順手塞進自己的手提包,再將櫃子推回原處。
南文學院的後山,楊小青提著一個挎包已經在那兒等了許久,見到尹夢潔的母親,也不拐彎抹角,直入主題道:“旗袍呢?”
尹夢潔的母親從手提包裏取出包裹,手上套著塑料袋,小心翼翼地解開纏繞著的膠帶紙,將一塊已然剪好的綢緞展現在楊小青麵前。
楊小青笑著說:“難怪警察在後山找到阮萌的時候,她穿著缺了一塊布料的旗袍,原來是被你剪走了。你瞞了我們很多事嘛,我始終搞不懂十年前你為什麼要剝走那屍體臉上的皮肉。前段時間是你讓尹夢潔燒了紅棺裏的那具屍體的吧?”楊小青接過那塊綢緞。絲綢上豔麗的刺繡牡丹如血般暈染。
尹夢潔的母親並不答話,而是自顧自問道:“資料呢?”
楊小青指了指斜插在土裏的木棺。尹夢潔的母親上前,推開棺蓋,一個牛皮紙袋映入眼簾,她扔掉套在手上的塑料袋,伸手抽出牛皮紙袋中的文件,卻發現隻是一堆白紙。當她意識到自己被騙,回轉身想找楊小青時,她早已形消影滅。不過,尹夢潔的母親並沒有顯得特別氣憤,而是嘴角一斜,露出邪笑,“你以為我會那麼輕易將旗袍交給你?”
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是楊小青的聲音,“作為這麼多年的合作夥伴,好心提醒你,你的材料我已經轉交給了警察,在警察還沒追捕你之前,你還有時間逃跑。”說完便掛斷了電話,尹夢潔的母親緊攥著手機,恨不得立刻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然而她能做的便是立刻遣返家中收拾行囊準備逃離。
楊雪微私下裏要求楊學軍帶她去瞧瞧尹夢潔的屍體,她對尹夢潔的死有了自己的看法,既然要講求證據,那麼她隻得從尹夢潔的屍體入手尋找答案。屍體除了後腦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再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尹夢潔既然想要致楊小青於死地,為什麼赤手空拳地掐著她的脖子,隨便挑一樣工具豈不是更方便!楊小青推倒尹夢潔的時機也過分的巧合,早不推,晚不推,偏偏在校長和楊學軍抵達的時候推,分明就是推給他們看的,讓他們為她的“正當防衛”作證。
“尹夢潔跌入蓄水池,連掙紮都沒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根本沒有掙紮的能力。什麼情況會讓一個人失去掙紮的能力呢?就是她全身處於麻痹狀態。”
“你的意思是……你懷疑是楊小青?”楊學軍捋著胡茬子轉動眼珠,繼而又凝神沉思,“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據說在人耳下方有一個穴位,隻要用針刺進去就能使人暫時的麻痹。”楊學軍和楊雪微的視線定格在尹夢潔耳垂下方的一個黑點上。不是胎記,不是黑痣,是針眼!
楊雪微更加相信尹夢潔的死絕非意外:“尹夢潔的死有些蹊蹺,肯定是有人蓄意殺了她,如果不是楊小青的本意,那麼就是有人借用楊小青的手殺了她!為什麼要殺尹夢潔呢?會不會和旗袍的秘密有關?”楊雪微蜻蜓點水般問了一句:“爸,你聽過林家那件受到詛咒的旗袍藏著秘密嗎?”
“什麼秘密?不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旗袍嘛,能有什麼秘密?我看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吧,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你就別瞎攙和了。”
生性倔強剛強的楊雪微怎麼可能會聽他的,執拗道:“就是因為死了這麼多人才要徹底查清楚……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讓一個人不斷地去殺人……那件旗袍是從林家祖輩傳下來的,少說也有百年了,還有那女屍也有十多年了,現在一想,有些不對頭,那時候紅棺裏的女屍都成幹屍了,可旗袍卻嶄新如洗,沒道理啊,除非那不是原來那件旗袍,而是有人仿製的,也就是說南文學院後山的那具女屍所穿的旗袍根本不是真正的那件傳說中受到詛咒的旗袍。”
“旗袍被掉包了?”他並不反對楊雪微的看法,在某種程度上也讚同楊雪微的觀點。他看出楊雪微肯定還知道些什麼,於是追問:“你是不是還查到了什麼?”
楊雪微一五一十地將古董店趙潔母親所說的話向楊學軍轉述了一遍。
“照你這麼說,女作家林嵐死後,有人用事先準備好的假旗袍替換走了她身上的真旗袍?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那個失蹤的女入殮師?同時,這失蹤的女入殮師又可能是古董店旁邊的楊警官的兒媳婦……有她的照片嗎?”
“沒有,好像她的失蹤是早就謀劃好的,所有和她相關的東西都隨著她一塊兒消失了。另外,她好像不是那個老楊警官的兒子的原配妻子,剛嫁入他們家不久,否則不可能會扔下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顧。”楊雪微分析道,接著問楊學軍:“尹夢潔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嗎?”她的話音剛落,一個人拿著一份報告走了進來,遞給楊學軍,楊學軍接過報告,笑著對那人說了聲“謝謝”。他掃了一眼,轉交給楊雪微。
楊雪微在醫學院那幾年也不是白混的,對報告中的一些專有名詞和數據還是比較熟悉的,不過有一項內容倒是令她費解,某種未知化合物含量較高,她立刻想起了當日讓父親楊學軍化驗的後山女屍頭顱上的某種液體,“上次讓你化驗的未知液體出結果了嗎?好像當時你說是某種化合物,會不會……跟這個的成分一樣?”
楊學軍定了定,撫摸著下巴,隨即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喂,小劉,麻煩你把我辦公桌第二格抽屜裏的黃皮紙袋送過來一下。”大約過了兩分鍾,隻見剛才那個送驗屍報告的男子再次進來,手裏拿著一個黃皮紙袋。“楊警官,你要的文件。”
“謝謝。”楊學軍拆開紙袋,抽出裏麵的一份文件,翻了幾頁,與楊雪微手中的驗屍報告上的數據進行對比。
二人均驚訝得瞪大了雙眼。楊學軍又從紙袋內取出另一份文件,是南文學院陳管理員的驗屍報告。二人驚詫地緊盯紙麵上那幾行數據。
來自女屍頭顱上的液體與尹夢潔、陳管理員體內的這種化合物的成分一模一樣,或者說,根本就是同一種化合物。
“這到底是什麼化合物?”楊雪微問道。
“你學醫的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楊學軍愣愣地看向楊雪微,皺起了眉。
“等等。”看著上麵的成分,總覺得特別熟悉,楊雪微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她揉著太陽穴,沉思。嘴裏念著“化合物,化合物”,驀地睜開眼睛,興奮道:“是N8!記得你問過我是怎麼知道南文學院有學生自殺的事的,我就是從一份簡報上看到的。那份報紙上有關於N8的報道,是市人民醫院的一位女醫生研製出了這種名為‘N8’的藥物,聲稱能夠讓人忘記痛苦,此藥物與美國研製的‘心得安’有異曲同工之妙,藥物並非清除恐懼、痛苦的記憶,而是將痛苦、恐懼的感受降至最低。N8進入人體後,藥物成分會附在神經細胞上,阻止腎上腺素發揮效用,從而抑製和淡化血腥痛苦的記憶。”
楊雪微頓了頓,繼續說:“一般藥物都有副作用,尤其是某些新藥,這N8在國內幾乎沒什麼人知道,並不是正規上市的藥品。也許是還在研發當中的新藥……那麼,也就是說,我的猜測沒錯,尹夢潔的母親是幫凶,她從自己所在的醫院拿取這種藥物交給尹夢潔,尹夢潔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它注入到502寢室女生的體內,致使她們言行舉止怪異,而且幻覺不斷。趙潔因為無法忍受幻象帶給她的恐懼和痛苦,所以在意識不清的情形下自殺,林夕茜、阮萌也時常出現幻象。不過推測能否成立,還需要弄清楚這化合物到底是不是‘N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