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目光掃向大殿之上的那些激憤的文臣和平靜的武將擲地有聲地說道,“當時我就暗暗發誓,假若你有了子嗣,若是女兒那就是朕的公主,若為兒子,那朕就收他為義子。”
他端坐在大殿之上,眸子裏滿是回憶,似是在感歎時光匆匆,話說完,他正好來到陳良身前,緩緩將陳良扶了起來。
這一句話一說出口,朝堂之上噤若寒蟬,信息量有點大,於是,文臣閉嘴,武將跪伏。
“從今以後,陳家子嗣見朕可以不跪。”金口玉言,滿堂皆驚。
武將齊呼萬歲,文臣則是噤若寒蟬,私下裏文臣小聲嘀咕,眼神皆是交流了一下。
“王上,此事不可,王權神聖,豈可廢禮,便是王子皇孫見到吾王也要下跪行禮,不然就是大逆不道,罔顧禮法,不尊禮法,不孝祖宗,此事萬萬不可啊。”有老臣顫顫巍巍不識抬舉地跪伏於地出言阻止。
王上南宮白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位老臣,微微一笑,“愛卿所言不無道理,但是朕貴為天子,金口玉言,豈有收回之理?”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臉上似笑非笑說道:“當然,也有它法,若論功績,陳將軍之功可是比我都高,若是朕不想讓他陳氏一族跪我便將我這王座讓與他,愛卿怎麼看?”
那位老臣嚇得差點昏厥,跪在地上連連磕了幾個響頭說不敢,說有罪。
陳良夫婦也是連忙跪在了地上,連說:“臣不敢,隻是臣這逆子實在是癡傻不懂禮數,還請王上饒他死罪。”
王上擺了擺手,“噯?朕隻是開開玩笑,愛卿怎麼又跪在地上了?快請起,請起。”
朝堂散去之後,群臣仍舊是議論紛紛。
當推開那座老門,歲月也隨之發出一聲吱呀的驚歎。
多少年了,連陳良自己都有些記不清到底有多少年沒有回到京城了。
十年抑或是二十年?
看著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將軍府他笑了笑,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這才扯著嗓子喊了聲:“老頭子,您兒子回來了!”
廳堂之上坐著的那位老人本來是本著的一張臉,卻被這一嗓子給破了功。
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
老人銀發滿頭,雖然還顯得精神卻也難掩老朽。
他想出門去看看那個不孝之子,可是最終卻沒有出去,而是緩緩起身,在供滿牌位的大廳之上衝著祖宗牌位狠狠地磕了一個頭,久久沒有起身。
“謝列祖列宗保佑。”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陳良推門而入,看到白發蒼蒼的老父,也是眼睛一酸,叫了聲:“父親。”
堂堂南國神將,跪在了老者身後,哭的像個孩子。
三千的母親也是跪在了夫君身旁,喚了聲:“父親。”
偌大的將軍府而今空蕩蕩的不見人影,連個下人也沒有,老人終於是抬起了頭,緩緩起身,來到跪在地上的陳良麵前。
一隻手顫巍巍地舉起,“啪!”耳光響亮得如同乍起的驚雷。
打完之後,卻又是後悔得伸出手想要看看有沒有打疼,可是身為父親的威嚴又讓他不可能真的做出那般舉止,於是那一瞬間手不知進退如何,故而顯得有些無措。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他說道。
“父親,母親她……”陳良終於是在那些牌位之中發現了一個沒有刻字的牌位。
“你娘沒能等到你回來,她說她不想死,她要等你回來,所以我立了一個光牌,等你回來刻下她的名字。”老人飽含深情地看著那個什麼也沒有寫的木牌輕聲說道。
子欲養而親不待,
陳良泣不成聲,卻也隻能泣不成聲。
那一年他受命去尋找龍脈之地,借以詐死,可是這一去十數載,竟是父老母逝。
後悔嗎?
陳良或許是不後悔,為了國家,為了百姓,他可以不後悔,但是不後悔不代表能夠不難過。
那一天,將軍府敞開了大門,老人在門口放了一盤爆竹,輕煙嫋嫋,如炊如幻。
那一天,好似荒涼了許久的沙漠突然冒出了青翠欲滴的草木。
一批又一批的人,或乘著轎子,或坐著馬車,明裏暗中來了許許多多的人。
陳良很早就明白當你春風得意時絕不會缺少朋友這個道理,可是看著這一堆一堆的請柬禮單,又想到之前的門可羅雀,饒是他也覺得有些心寒。
對這些人,也是對這個世界,他覺得有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