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黃芝走出了將軍府臉上的驚訝表情也都沒有散去,因為三千的病實在是太怪了。
如果說他一開始的發燒是有人用了某種手段的結果,可是當自己搭脈的時候看出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雖然隻是看到了冰山一角,可是當神念順著經脈遊走時,自己分明是看到了屍山血海,又仿佛是有天火隕石,自己那一縷神念不過是瞬息之間便被摧毀。
黃芝不敢相信,再分出一股神念,這一次是直奔識海,這一次見到的卻是一道道由禁製勾勒出的世界。
乍看時像是有一座宮殿,一座城池,似真似幻,顛倒夢想,讓人沉醉不知。
再細看時卻又見奇獸縱橫,異花叢生,修神念者對於識海的認知自然是極為熟悉,可是即便是他,王朝的神念師,也被這幅景象給震撼到了。
從來沒有人的識海有如此景象,一般常人的識海大多是貧瘠的荒漠,寸草不生者也是有的,可是綠野千裏,山川大河,異獸奇花這種識海他這輩子也沒見過,就連自己修成神念也不過是有一個小鎮般大小的綠地。
黃芝看陳三千的眼神都變了,若非是缺了一魂一魄這孩子天生就是神念師的料,甚至於還能超越神念。
念力灌注之下,三千的眉頭一皺,像是睡覺時被突然喚醒,當他察覺到那股念力後,像是有一種本能就要把那外來者驅逐出去。
黃芝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立即收了念力,隻是念力回身之後臉色卻是蒼白如紙。
三千卻是慢悠悠醒來,陳母抱著他就是痛哭,沒人發現陳三千眼睛裏的癡氣少了很多。
當念魂珠進入了他的識海,化作那輪大日之後,陳三千的意識就已經清明了很多,更多的時候是他在冷眼看著這個世界。
黃芝深深地看了一眼三千,起身告辭,甚至於有一瞬間他堂堂神念在與這個孩子的目光對視時有一絲恐懼。
……
“這麼說,三千這孩子身上……很不平凡?”當黃芝把今日所見告知王時,王看著黃芝沉聲問道。
黃芝低頭回道:“極不平凡。”
王皺了皺眉頭,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長歎一聲,“罷了,我答應過阿姐,要保三千長命百歲,既然答應了便不好食言。”
王的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他淡淡的說道:
“傳旨把三千接到王宮裏來方便禦醫醫治。”王拍了拍龍椅起身離開,而那道旨意卻是被拿著傳到了將軍府中。
“看來你還是不放心啊。”陳母接旨之後喃喃自語。
她轉身看著已經醒轉過來的三千不知為何又是一陣心疼,“小三千的命,太苦了啊。”
接到王宮當中居住以方便禦醫的診治這看起來是天大的恩寵,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哪裏是恩寵,這分明就是囚禁,質子。
陳良,陳大將軍在軍部的權力與威望已經讓這位王感到了威脅,特別是當斷巷那一刀劈出之後,當人們得出陳良距離王境已經隻差半步之後,王終於還是要采取一些措施了,又或者是說王還是相信了那個關於天詛地咒者的傳說。
“陳家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王像是在開玩笑的自言自語。
讓三千進宮醫治這件事陳母沒有反對,甚至沒有再去王宮裏找那位阿弟,她知道這是那位王的底線,隻要不去觸碰那麼三千便能夠長命百歲,她太了解自己那位弟弟了,也太了解君王之術了,隻不過仍舊是有些心寒。
她隻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所以她求的也不多,不外是家庭美滿,家人平安。
那一天母親為三千收拾了許多衣服,一年四季都有,即便她有百般不舍可是她卻不曾吐露半句。
剛剛送走了長安,而今又要與三千分離,夫君兒子都不在身邊,偌大的將軍府裏顯得格外冷清。
今天望京城的夜也讓人覺得有些發寒。
母親守在三千身邊一夜沒睡,她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麼看也看不夠,有時候她想要是能這麼守在他身邊一輩子那該多好,看著他長大,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漸漸成熟。
可惜啊,她做不到了,王權讓她無從選擇,她隻能去妥協。
當陽光從天邊升起,母親看著兒子久久沒有說話,她知道他知道,所以甚至沒有多說什麼,母親隻是輕輕撫摸他的臉,告訴他要聽話,別闖禍,而他仍舊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子衝著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