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是一個勤勞的小宮女,隻是有時候有些傻,有些路癡。
“那個,陳三千,那個浣衣局在哪?”她的聲音不算大,帶著少女特有的羞澀,甚至於她不敢去看陳三千的臉,低著頭,像一個無處安放的釘子,死死地釘在地上,一動不動。
很難想象平時說話顯得那麼無理的小宮女清兒也會有這般嬌羞模樣。
正在玩泥巴的陳三千隨手一指,“那邊,直走。”
小宮女噠噠噠順著陳三千指著的地方跑了過去,竟沒有半分懷疑。
陽光下,小宮女的臉上映著夕陽變得有些紅,有些可愛。
等到夕陽漸漸落下,陳三千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皺了皺眉頭,起身,向著浣衣局的方向走去。
夜幕下,少年牽著不知所措的小姑娘開始往回走。
小宮女低著頭,偶爾會抬頭偷偷看一眼這個沉默的少年,少年不說話,她也不說話,夜晚便是有些安靜。
隻是當她借著月光看到陳三千被弄髒的衣服後,不自覺想要為他擦幹衣袖上的泥巴。
可是幾次嚐試之後還是沒能弄幹淨,這讓小宮女有些沮喪,那雙漂亮的眉頭皺成了麻花。
等回到了永壽宮後,她一伸手,陳三千很自覺的配合,寬衣解帶,把髒兮兮的衣服上交了過去。
於是第二天,“陳三千,那個……浣衣局在哪?”
陳三千手一指,晨光裏,少女奔跑的樣子有些笨拙。
到了中午,陳三千又是在那個路口徘徊的把小宮女撿了回來。
小宮女臉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跟在陳三千身邊。
可是,兩個人之間說話的機會並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她問路,他指路,隻是清兒確實是會照顧人的,照顧到陳三千覺得自己都喪失自理能力了。
陳三千很少見到清兒是閑著的時候,除了那一天。
那一天傍晚王宮裏來了一個人,據說是帶來了一個奇珍來獻給王,王在宮裏辦了個賞寶會,後宮裏許多人都去了。
宮殿當中,王與後坐在一起,在他們的下麵坐著各個宮殿的妃子王子和公主,一個個望著眼前那個一身白衣的老者。
待到最後一縷夕陽落下,最後一抹霞光斂去,老者從懷中拿出一物,霎時間皇宮當中,光芒大盛,初時那東西像是一顆夜明珠,可是它實在是太過攝人心魄,美輪美奐。
光芒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生長,於是天空出現了顏色,紅色,橙色,藍色……
一連變換了七種顏色,當七色聚集,那一顆珠子模樣的東西光芒漸漸斂去竟然化成了一朵花。
一朵花有七片花瓣,而且每一片都有一種顏色,就在眾人沉迷於這色彩的絢麗時,一股幽香慢慢蕩漾起來。
陳三千一輩子也沒有聞到過那麼奇異的香味,像是從鑽入了心裏,讓人無法言說那種味道卻終生難忘,就如同一條魚遊弋在海洋裏,如同鳥兒飛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恣肆灑脫。
那一刻身體被解脫了枷鎖,靈魂飛出,陳三千的眸子裏竟然出現了一絲氤氳,似喜還悲。
恍惚裏,他看到一座迷宮,就是夢裏經常出現的那座迷宮,在那一刻,他仿佛跨越了迷宮的阻隔來到了出口處。
他輕輕一推那道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宮殿,宮殿之上依次排列著一座座黃金或白銀鑄成的王座。
有那麼一瞬間三千突然感覺那裏是家,那些王座,那座宮殿,是家鄉。
一時間百感交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撕扯著他的心靈,三千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冥冥當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讓他回家。
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流了出來,陳三千想家了,他顫抖著的手推開那扇門,可是當他試圖走進去時卻發現自己竟然聽到一聲啜泣,那啜泣聲音很小,很輕,卻又是那般撕心裂肺。
一個回神,陳三千從夢中驚醒,卻看到一張梨花帶雨的臉。
小宮女閉著眼睛可眼淚卻是難以控製地流出來。
那感覺就像是離家許久之後突然見到親人的悲喜交加。
她柔弱地像一隻貓,像是大雨當中無處躲藏的流浪貓,被那一場大雨困在了裏麵。
就在這時,一雙手伸了過來,“你也想家了嗎?”
陳三千拉著她輕聲問道,小宮女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這一次她沒有低下頭,就那麼看著那張臉。
透過眼角那滴還未落盡的淚,清兒看到的陳三千是籠罩在七色的光芒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