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塵師太告訴她,她師傅之所以收她做弟子是想更好地照顧她,並非真心讓她入空門。
“你不是佛門中人,即使削發為尼也擋不住注定的宿命,一定會有一股外力迫使你蓄發還俗。”
是什麼外力?何家?她已經明確地回絕了何琢;難道還有其他的外力?
這就像深奧的禪機,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清涼口中念念有詞,卻始終不知道自己到底念了什麼,這一夜心思難靜,仿佛一片平靜的湖水被一根大棒攪著,亂了也混了。
她的手臂已經不再流血,但傷口始終難以愈合,一動就痛,那道傷口就像一張血紅的嘴總是張著,好象要說些什麼。
師太看出她的異樣,一翻她的袖子,傷口竟又在泛血水。
“原本已經好了,怎麼又開始流血了?”師太滿是不解。
清涼也不知道,傷口倒是不深,就是不明白怎麼會一直流血流個不停,從前也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師太擔心她,一定要送她進醫院看看,葉太太怕師太勞累,於是叫了葉潛開車送清涼上醫院。
清涼看血流個不停,也隻能上醫院。
葉潛的車是一輛流線漂亮的跑車,仿佛一頭夜貓,在黑夜中來去無蹤。
一打開車門清涼卻詫異,車廂裏飄散著淡淡的水果糖的味道,有些天真有些可愛。
她忽然想到了那位葉家小妹,不自覺就笑了。
隻有兩座的跑車,何琢也有過一輛,當年他總是開著車接送一個又一個不同類型的女生,卻不肯讓她這個姐姐坐一回。
一上車,葉潛就將車窗全都關了起來,隻說,“夜裏風大,別著涼了。”
“清涼師傅沒入佛門之前的名字是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不禮貌,但經由葉潛嘴裏說出來,好象就變地雲淡風清卻又抗拒不了不回答。
“何耐。”
“何耐?奈何?”他忽然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是何家二小姐。”
清涼隻是笑,“過去是,現在不是。”
葉潛按下了播放鍵,是一首“被遺忘的時光”。
“喜歡嗎?”
“沒有出家前常聽的。”
“你出家又是為了遺忘什麼?”
清涼低下了頭,這個男人仿佛能在瞬間看穿她的一切,並不留在表麵,而是在心裏最深的地方。
她所沒有超越的,她所依然在執著的,她的恐懼她的憤怒和她的無望,所有的一切都因為他的一句話被撕裂地赤裸裸。
他輕輕敲擊窗戶,說道,“我們常說要忘記,可卻沒有人知道忘記是最低等的方法,和逃避一樣。”他輕輕的笑,有些暗紅的眼眸不經意地掃過清涼,“要全部都記得要全部都接受要全部都釋然才是好尼姑,何耐,你是個不合格的尼姑。”
她在他麵前羞愧的無地自容,他竟說她是個不合格的尼姑,做了四年尼姑,難道隻是渡了四年的假期嗎?她不甘心。
清涼假笑著,“葉先生參透的禪機比我多地多,清涼自愧不如。”
“別假笑,現在你該恨透我了。”
雖這麼說,他卻似乎格外到高興,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
尼姑有尼姑的規矩,尼姑也有尼姑的矜持,她不可以生氣不可以失態。隻是心裏默念著阿彌陀佛,山下果然紛繁複雜了許多,麻煩危險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她決定找到樂錄之後立刻上山再也不下來。
“原本我和何琢打賭,隻要他說服你還俗我就把資金投入你們何家,他可以立刻翻身打一個勝仗,拿回四年前就該拿到的壟斷權;如果我能讓你還俗,那麼何家就歸我們葉氏所有;可惜看現在的情況,何琢是輸定了。”
清涼終於忍不住,臉痙攣似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