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快,皺了皺眉,低吼,“口口念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原來都是騙別人騙自己的,佛為真理連舍身都肯,我不過讓你留發還俗,你就那麼猶豫,你根本不配做出家人,剃了度又如何,莫非腦袋上不長頭發的個個是尼姑和尚嗎?他們隻是不留頭發而已,而你和他們沒有什麼麼區別。”
清涼大驚失色,心跳地砰砰直響,原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這身佛裝卻不是佛,隻是她的□□而已,佛卻未入心,佛入不了心,是她不肯將傘放下與佛照麵。
不肯還俗並非虔誠,而是因為害怕,,一旦還俗她就無處可去,唯有固守現在,她還有山間一片小廟堂可棲身。
她不肯放便永遠不得到不超脫。
她竟愚蠢至此,師傅臨終所說,若真無煩惱,又何須跟頭頂那三千發絲過不去。
清涼歎了口氣,“我答應你就是了,你來幫我吧。”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外力,是一聲驚喝,佛家常有驚喝來引導迷昧的弟子,將他們心頭的灰塵一掃而去。
清涼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也開始重新認識葉潛。
他說的越多反而越加的神秘,仿佛是一汪清泉,原本以為清澈見底,可就近一看才發現深地不可及。
他說他是葉潛一個商人一個兄長一個兒子,可清涼卻覺得他與其他人大大的不同。隻是到底不同在哪裏她又說不上來。
葉潛將樂錄安置在葉家山間的別苑裏,說是這裏更清幽也更安全,卻不準清涼留下,要她隨他下山。
“他死不了,隻要在床上躺一躺,再吃些動西就行了。”他說地很清淡,甚至有些口氣中還帶著些厭惡。
清涼不知厭惡從何而來,卻也同意跟他下山,師太還在葉家,如果她現在無故失蹤,必然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樂錄已醒,抓著葉潛的衣角不肯鬆手。
“你為什麼逼她?”
葉潛嫌惡地拂開他的手,“逼沒逼她,那得問她自己。”
“不要說了,還俗是我自願,樂錄,你隻要好好養傷就好。”
清涼急忙將兩人分開,隻要他們在一起,氣氛就不自覺地緊張,清涼隻得做和事老,卻真的不知道他們才見第一麵,那裏來那麼多的仇恨。
葉潛輕蔑地笑,“你又在起什麼無名火,清涼還俗,不正是你所想所念嗎?”
樂錄怒視他,卻不再做聲,仿佛是被他說中了心事。
清涼見勢不妙,趕緊拉著葉潛離開,再這麼下去,料不定什麼時候會打起來。
下山的路上,清涼的長袍輕輕拂著地上的青草,揚起一陣帶著草腥味的氣息。
她熟識山路,所以走地輕快而有節奏,仿佛又回到了出家的那座山頭,快活地就像孩子。
她走地很快,葉潛卻跟在後頭,走地不緊不慢,看著她長袍輕拂,仿佛一朵青雲,在山間隱見捉摸不定,他忽然心念一動,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
此時已是天亮,腳邊的草葉上綴著晶瑩透徹的露珠,葉潛沾了沾有些微涼的露水,放到了唇邊,帶著青草的味道卻是清新甚至甘甜。
清涼沒有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跟來,於是回頭,隻見葉潛站在後頭並不跟來,她便朝他走了過去。
葉潛見她折回,指了指葉上的露珠說道,“你看這些露珠,一個夜晚便凝結而成,躺在這些葉子上,吸收它的味道和生命,葉為母,露為子,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