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她的話,老頭低低的笑,兀自彎腰撥弄收起擺在地上的竹簽,淡淡道:
“有劫難,自有救贖,這就是命。可惜,世人往往隻看得到劫難,看不到救贖。這樣,憂從中來,心氣浮動,惶惶不可終日。如小姐所說,命不能準確無誤的掐算出來,因為它是玄學而非數學,但老頭我要說的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每個人隻需要相信。”
通常來說,算命的人都擅長說道,否則也不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
不過,這個老頭似乎與眾不同。他既不誇得天花亂墜,甚至也不強求她算上一次。
細細咀嚼他的話時,蘇小涼見老頭已將東西慢慢收拾好。
不知是他的特別有所吸引,還是心底著實太紛亂,她沒像往常一樣馬上掉頭離去,反而道:
“那麼,怎麼才能知道誰是劫難,誰是救贖?”
布滿褶皺的手將東西包好塞進擺在左側的布包裏,老頭摸了摸已沒有幾根發絲的頭頂,抬起濁黃的眼睛朝蘇小涼露出抹莫名笑意。一條條皺紋像枯萎的細小枝幹在已失去年輕華彩的臉上漫開,依舊是波瀾不驚的口吻,他站起,將為數不多的物什背在略顯佝僂的身上,慢條斯理作答:
“如要引人沉淪,必有華麗外衣,劫難如此。如要救人於墮,必存素心誠愛,救贖如此。”
言簡意不簡的話聽得蘇小涼心頭一震,怔怔看著衣衫破舊的他緩步走上路燈林立的街道。
半晌失神,她最終反應過來,蹬著高跟鞋追上去,把從包裏拽出的一張二十元塞至老人布衫的兜裏:
“我…我沒別的意思,這點錢,算我請您給我算命。”
麵對老人疑惑卻並不犀利的眼神,伶牙俐齒的蘇小涼有些尷尬——
畢竟,胡亂塞給人錢不是件令人覺得愉快的事,更何況這老頭看上去也不像個貪圖小利的算命郎。
將她的局促盡收眼底,老頭眯了眯眼,笑容很淡,卻很豁達:
“對一個孤苦老人施以援手,這是善良,何必窘迫?謝謝,老頭我收了。”
“您經常來這給人算命嗎?”
“不,我四處行走,走到哪兒算哪兒,沒個準地。這,是我的救贖。夜深了,小姐回吧。”
並不知道這個孑然獨行的老人曾經有過怎樣的故事,蘇小涼卻感覺得到,他享受這種漂泊——
救贖,他說這是他的救贖。也許,救贖就應該是這樣:即算孤單困苦,至少安心如素。
“您不覺得累嗎?”
擺了擺左手,老頭繼續朝前走去,瘦灰色身影越來越淡遠:
“心累才累…”
回到家,蘇小涼發現蘇小朗留字條說這幾天住學校。滿室寂靜,溢滿心房的失落,越來越沉——
我等待的救贖,它在哪兒?我早已沉溺的劫難,又該如何擺脫?
人稀夜靜,靠在床頭冥思的蘇小涼還沒料到,一場真正的劫難正在前方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