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烏雲像一口倒扣的鍋似的壓下來，Z城街道上行人寥寥，偶有幾個，也是步履匆匆。
零零星星的雨點打在車窗上，蘇小涼從隨身攜帶的包內掏出昨晚收集的資料又看了看——
要從一團糟的困境中收回拖欠款，她相信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必須更加深入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雨勢漸大，砸得玻璃嗒嗒作響，天地間早已鋪開一張嘩嘩不斷的雨簾，密集又壯大。因為能見度太低，的士司機開得很慢，本來約莫四十分鍾的路程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二十分鍾。
來到位於景程區的鋼鐵飯店，仇大海早已在外麵等候，看到蘇小涼下車，他連忙迎了上去：
“蘇經理，你好。怎麼就你一個人，不是還有鄭工？”
“仇董，您好。鄭凡身體不舒服，所以我隻能一個人來，他要我代他向您說聲抱歉。”
伸出右手和仇大海粗糙大手握了握，蘇小涼細看幾眼，發現他今天的神情完全不似往日粗魯倨傲，嘿嘿笑著的黝黑臉龐上竟帶著幾許顯而易見的謙卑。來到仇大海早已定好的頂樓包間，趁他吩咐服務員沏最好的鐵觀音上來，對窗而坐的蘇小涼隨意打量，驚異發現這個位置能遙遙看到景程早已破敗的工廠——
藍色與白色相間的公司logo在雨中依約還辨得出ECO幾個字，向來敏銳的蘇小涼微覺異樣：
粗線條的仇大海忽然變得溫和，現在又故意挑這麼一間能看到我公司的包房，用意何在？
菜很快上完，幾輪寒暄過後，粗眉大眼的仇大海歎了口氣，將整整一杯擺酒倒進口裏：
“蘇經理，景程和貴公司合作由來已久，我聽說過你巾幗不讓須眉，是貴公司難得的人才。所以，我相信你應該也知道景程目前的困境，那些平時喊著口號要發展建設景程的家夥到了危難關頭一個個就是縮頭兒子，隻顧自己不說，還扔下爛攤子跑路，真該千刀萬剮！”
“貴公司出現如今混亂的局麵，我深感遺憾。仇董在危難時刻勇於擔當，實在令人欽佩。”
幾杯高濃度酒水下肚，仇大海的激憤不止表現在言辭上，一對眼睛裏也似乎要噴出火似的緋紅。
並不知道他對自己抱怨這些究竟目的是什麼，蘇小涼隻能靜觀其變，說些表麵上的客套話。
將酒杯重重放下，仇大海兩道墨黑的濃眉緊皺，悲歎：
“有什麼好欽佩的呢，我和他們不一樣，因為我在景程幹了一輩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沒落，甚至以後都不存在。我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在背後說我傻得冒煙，但我不在乎。幹了一輩子的地方，我真的是不忍心呐。蘇經理，你理解我這樣的想法嗎？”
說到動情處，夾雜著濃重地方音說出這番話的仇大海已忍不住哽咽，聽得蘇小涼卻越來越疑惑：
“理解，因為您一輩子最好的青春和精力都投入在這。聽您這口氣是找到了辦法挽救嗎？”
“對，找到了，如果蘇經理肯助我一臂之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