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好友滿懷憧憬的樣子，宋石一不忍心澆冷水，卻又不得不開口：
“這是她十八九歲說過的話吧？虧你還字字句句記得清楚。難道，你真做好打算帶她私奔了嗎？如果你有這種打算，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你：第一，Richard名義上已不再掌管SUA，其影響力和操縱力絕不容小覷，所以我很擔心其它兩位是否有膽量做到之前給你的承諾；第二，安娜自殺不可能隱瞞Richard，所以他肯定遷怒於你，假如這時你帶小涼走，恐怕真是亡命天涯。聽清楚，不是詩意的私奔，而是永無寧日的被追趕。就算你做好了這個準備，小涼有這個心理準備嗎？還有，她放得下她弟弟嗎？”
頓了頓，宋石一繼續道：“上次去機場接安娜，Helen看到我們一點都不奇怪，你不覺得可疑嗎？”
脈脈笑意一點點凝結，他迅速冷寂，淡淡道：“那晚我就注意到了，不過沒跟你說。如果沒猜錯，我想Richard可能已經感覺到什麼。他是老江湖，比狐狸還狡猾，單憑我這些年建立的關係可能還不足以鬥跨他，但是，我隻想要擺脫自己根本不想要的人生，這也有錯嗎？我的生活生命完全操縱在別人手裏，六年了，已經六年，石一，就算是死路，我也要走下去！為了自由和愛情，懂嗎？”
說到最後，楊睿腦門上的青筋凸了出來，一跳又一跳的，極力壓製的嗓音說不出的暗啞和憤慨。
深知好友心裏的憋屈早已累積得比山峰還高，宋石一無言以對，驀然想起裴多菲的那幾句——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當比生命還重要的愛情和自由被束縛得暗無天日，他無法肯定自己一定會有勇氣像楊睿做出決絕堅定的反抗，但至少理解這種無力的悲哀。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命運操縱在別人手裏，更有甚者，楊睿是個兼具浪漫和聰穎的深沉男子，優雅如他，從容如他，又怎甘心一生一世任人擺布？
多說無用，宋石一從西褲兜裏掏出一張印有香格裏拉字樣的信紙，遞給楊睿：
“看到浴室的血，Helen嚇壞了，第一時間就叫我過去。所以，她沒發現放在床頭的這個。”
“什麼？”蹙眉接過，串串英文流暢而秀麗，楊睿一看就知道出自安娜之手。
“我看了，你也看看吧。”宋石一歎了歎，又拍拍他的肩頭轉身超樓內走去。
泛出薰衣草清香的信紙疊了起來，但依然很薄，楊睿捏在指間，並不怎麼想打開。
踏上窄窄台階的最後一梯，宋石一微胖的灰色背影停下，緩緩轉過身子遙望好友，認真道：
“楊睿，你對安娜，就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嗎？她選擇結束生命，對你一點震動都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