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睿如此,蘇小涼亦然。
在檢驗所提取檢驗物之後,夏晨開車送他們姐弟回家。一路上,蘇小涼都在輕鬆的和蘇小朗說笑,說他小時候的調皮,說他讀高中時收到女孩子的情書,說他最開始做飯的糟糕等等。可是,時不時應幾聲的蘇小朗和穩穩開車的夏晨都聽得出她不過是在極力的找些話題不讓自己的思緒停頓,因為一停頓就會黯然心傷,淚流滿麵。而她,在人前,總不喜歡顯示一己悲傷。
不忍心看姐姐偽裝得那麼辛苦的蘇小朗很快回房,送他們進屋的夏晨叮囑幾句後擔憂的下樓。
說得嗓子都幹了,蘇小涼跟弟弟說過晚安躲回房間,這才讓淚水肆意跌落,壓抑的嗚咽也最終變為撕心裂肺的慟哭。從沒想過自己會再度經曆六年前那樣瀕臨絕望的痛苦,但是,事實證明地獄般的黑暗已經再度降臨——
跟了自己多年的弟弟不是親血緣,身世從頭至尾都是場欺騙;於安娜竟然真的尋死,不論她是以死相逼還是意在成全,蘇小涼知道在這次之後,楊睿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漠視她的存在。
一個男人倘若連為他去死的女人都能忽略,那隻能證明心腸比鐵石還硬,不足以稱之為真正的男人。
從認識楊睿第一天開始,她就清楚他不是這樣的男子。
與此同時,對自己帶來的此般罪孽,她也清楚自己全然不能當作沒發生過,絕對不能——
那,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啊!
然而,這些毫無疑問貼心貼肺的清楚,令她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天都黑了,心也碎了,淚水像怎麼也流不盡似的,臉上幹了又濕,濕了又幹。
門外,蘇小朗悄無聲息的站在那兒,聽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禁也潮濕了雙眼。多想進去抱抱她,說些安慰的話,可他知道不能。自己的欺騙,也是讓她傷心的原因之一,不是麼?淚痕爬滿臉孔時,他聽到裏麵的哭泣聲漸漸低下去,黯然看了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家,他卻心生淒迷的茫然:
這裏,兩天之後還會是自己的家嗎?
哭得太累,蘇小涼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又從極不安定的睡夢中驚醒。走進浴室洗了把臉,站在盥洗盆前的她凝視鏡子裏雙眼紅腫麵頰蒼白的自己,無言成傷。空氣有點兒悶熱,輾轉難眠的她在翻了無數次個身後終於決定起身,躡手躡腳的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走上陽台。
偶有幾縷輕細的風拂過,冰涼的啤酒從舌尖一直冷到心胃,蘇小涼遙望星空,笑得清冽而心酸——
幸福,也許就像天邊的星星,美麗,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卻很遠很遠。
想到明天還約了客戶,她振作下精神準備回房。
收回眼神正欲轉身,她卻看到公寓大門外停著輛銀白色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