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央時分,冬日的暖陽溫柔而輕爽地鋪在白玉殿前,映照得殿前的朱雀門熠熠生輝。
正門處,冷長熙正握緊韁繩,聽到身後有女兒家的啼哭聲,麵無表情,隻想快些離去,卻聽到這女兒家邊抽泣邊咒罵道,“都是那個秦家庶女,若不是她從中阻撓,我就可以把花囊給換了,也就不至於得罪芸貴妃了,劉媽媽,你說這怎麼好,我得罪了芸貴妃,若是她拿父親撒氣可怎麼辦,父親……父親一定會打死我的。”
“二姑娘莫哭,老爺疼你還來不及了,哪裏舍得打你?”一個婦人安慰道。
“劉媽媽,你不懂,芸貴妃這人最喜歡算計,睚眥必報,隻怕,隻怕這回都是要連累父親丟了官了……。”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鶯鶯燕燕的哽咽。
看著那一老一小上了馬車,馬背上的冷長熙才是沉眉問道,“她是哪家小姐?”
底下的人答,“是尚將軍的千金。”
尚顯華?冷長熙指尖沿著麵具輕輕地磕了兩下,眼神裏露出一份運籌中的深邃。
“爺可是想收攏這尚將軍?”一個濃眉的漢子低聲問道,“可是屬下聽說,這尚顯華尚將軍戎馬生涯二十載,卻還是個五品的懷遠將軍,每次征戰而回,不是在家大辦宴席,便是出門尋歡作樂,前日還聽到探子回報,說尚顯華花了萬金,買了匹汗血寶馬,卻隻養在馬廄裏,從未騎過,隻供觀賞。”
“薛四,你的話有點多了,”冷長熙話很短,卻有著十足的震懾裏,橘黃色的陽光恰好落在他喉結突兀分明的脖頸上,冷長熙指節蜷起往鼻尖一點,又問道,“子瞻的骨灰可帶回去了?”
“已經到了建州了,”薛四答道,“估計這會,應該進了蘇家祠堂了。”
宴席上,涼風微起。
秦玉暖立在宴席中央,一身碧青色月華裙顯得她清爽而明媚,手邊便是放著各色絲線的案幾和大小各異的花針,秦玉暖的雙眼已經被白綾縛住,卻擋不住秦玉暖敏銳的嗅覺。
空氣裏,似乎比方才多了一縷氣息,帶著男人的汗味和青草的清新味道,在空氣中遊散不開。這不像是司馬銳身上撲鼻精致的熏香,這味道,粗獷而冷冽,魅惑而陰寒。
“秦三姑娘,開始吧。”陳皇後笑道。
秦玉暖皓腕貼著繡架,右手捏著繡花針,針一挑,香燃了半炷,白色絹帛上已經是綻出了半朵迎春花,嬌豔黃嫩,花枝半垂,惹人憐愛。
秦雲妝看著秦玉暖繡得這樣順當,臉上明顯起了不快,無奈這一旁的方子櫻還不住地讚歎。
“還真不知道,玉暖妹妹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嘖嘖,蒙眼繡花,換做了我,練個三年也練不出來啊。”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花樣繡好了,秦玉暖單手扯下白綾,宮人將繡架搬到了陳皇後跟前,讓陳皇後可以看得仔細。
白底的繡布上,一朵黃嫩的迎春花垂在綠色的藤蔓上,飽含著無限的生機,恰是應景。
“不錯,”陳皇後麵容舒展開來,“看來,秦家主母將女孩兒們家的女紅都調教得很好。”這是變相的將秦雲妝也誇了一回。
“皇後姐姐待這些晚輩還真是寬厚啊,”芸貴妃隻是瞟了一眼,就是帶著不屑掩嘴細聲道,“這最後收針的地方都繡錯了好幾針,花枝交接的地方也盡是錯漏,唉,這也就是皇後姐姐,若是妹妹宮裏出了這樣的繡品,妹妹可都是無臉見人了。”
“也不能這麼說,”陳皇後撫了撫這繡品上的幾處不平整,“秦三姑娘畢竟還年幼,何況,這蒙眼繡花難度也頗大了些,本宮本就是設來考驗考驗這些姑娘們的,這樣的成果,已然是不錯了。”
“是嗎?”芸貴妃對著恭敬候在階下的秦玉暖,揚眉道,“皇後姐姐心懷仁善,可這秦三姑娘卻是過分了,這手藝不精也不提前說明了,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皇後姐姐是多麼嚴厲,又或者,你是存心奉上一幅歪歪扭扭的繡品,給皇後姐姐添堵來了?”
聽到這話,方才還有些不不甘的秦雲妝立刻恢複了神采,她昂起脖子,眼裏帶著濃烈的期待。
“臣女不敢,”秦玉暖眼裏包含謙恭,“臣女隻是……。”
就在秦玉暖忸怩時,陳皇後一旁的胖嬤嬤一眼就瞄中了秦玉暖掩在袖籠裏的手指,附在皇後耳邊說了些什麼,陳皇後略微皺眉,對著秦玉暖招了招手道,“你向前來。”
秦玉暖乖乖上前。
“將手伸出來。”
秦玉暖也照做。
看著秦玉暖兩隻小手,陳皇後嘴角一幹,倒是司馬銳先發問了,“秦三姑娘的手怎麼成這樣了?這指節上,怎麼……?這是天冷凍出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