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翠娥,秦玉暖徑直回了屋子,銅兒和滿兒跟在後頭,屋子裏正在打掃的是搬進這院子時,一同被選進來的丫鬟聽荷,生得眉清目秀,肩窄窄的,看著一副可憐模樣,做事倒是十分麻利,什麼事情都搶著幹。
“行了,聽荷你出去吧,這裏打掃得也差不多了。”秦玉暖輕聲吩咐著聽荷,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可等著這聽荷前腳才出房門,秦玉暖的臉色就一變,待著滿兒將房門一關,低聲問道,“這小丫頭的來曆可查清楚了?”
不是秦玉暖太過謹慎,而是前世竇青娥亦是在她縫製奉給皇後娘娘的鶴氅時送來了聽荷伺候自己,可緊接著,自己送給皇後娘娘的鶴氅裏就莫名地多出了兩根銀針,現在想來,若說這件事和聽荷沒有關係那是不可能的。
“奴婢私下替三姑娘打聽了,”滿兒壓低了聲音道,“這個聽荷是今年才進府的,聽說,是夫人身邊的秀姑的一個遠方侄女兒,之前都是在大姑娘的院子裏做事呢。”
“果然還是和竇氏有關係。”秦玉暖擰緊了眉頭,之前送走了一個福生,現在又來了一個聽荷,聽說福生因為上次替自己作證後,沒兩天就被竇青娥婚配給了一個城西瘸腿五十多歲的馬販子,這馬販子好賭不說,還最愛流連風月場所,劍走偏鋒,聽說福生嫁過去沒半個月就已經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
竇青娥,她果然不差折磨人的手段。
“三姑娘,要不咱們還用上次那個法子把聽荷送出院子吧。”銅兒認真地說道。
“那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揚,福生未曾真的害過自己,所以她沒有對她太過追究,可是這個聽荷,算起來,還有前世的賬呢,秦玉暖瞅了眼桌上的經書和裝著墨塊的錦盒,“索性將計就計,她不是希望我抄寫佛經嗎?那我一定好好的抄,認真的抄。”
半夜,秦玉暖的房裏一直亮著燈,她在靜靜地抄寫經書,佛經果然是可以寧人心境的,讓人覺得耳目通明,心域平和,能包容這世間的一切罪與惡,隻是,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裏,即便她願意包容別人,別人又是否會放過她呢?
秦玉暖屏息寧神,那一筆一劃流暢自然,偶然頓上一頓,似乎在等待,等待這個夜晚該有的東西。
突然,一聲尖利的女聲從遠處傳來,尖細得如一把利刃刺透了這夜晚的寧靜。
這聲尖叫,淒惶而犀利。
“三姑娘,”廖媽媽從門外磕著門,著急地通報,“芙蓉院出事了。”
待秦玉暖一副方才知情的樣子趕到芙蓉院的時候,竇青娥的幾個心腹嬤嬤和丫鬟還有謝管家已經守在門外了,大半夜的,一個個雖然有些憔悴,可都不敢放鬆絲毫警惕,院子裏還有七八個丫鬟嬤嬤像是在搜索些什麼,可神色間,似乎總有些忌憚,生怕從這草叢裏,樹蔭裏竄出什麼鬼怪一樣。
“父親,”秦玉暖進了屋子先向秦質行了一禮,“玉暖在外頭聽說芙蓉院出事了,便趕了過來。”說著說著,邊瞟向衣衫有些淩亂的李萋萋身上,她麵如紙色,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子軟軟地窩在秦質懷裏,嘴唇微張,卻不知道她想要說些什麼。
“李姨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秦玉暖看了看李萋萋還包裹著紗布的腳踝,四下是一片狼藉,燭台,衣架都倒在了地上,似乎剛進行了一場搏殺。
不一會兒,竇青娥帶著人進來了,神色淡然,微微帶著不屑:“老爺,四處都搜過了,沒有李妹妹說的白衣女人。”
秦質板著臉,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是懷裏的李萋萋終於抬起頭顫巍巍地說出了句全的:“老爺,你信萋萋啊,萋萋換衣裳的時候,當真是看到了一個白衣女子從窗前飄過,她的眼神,幽寂得像飽含了無數冤屈,她的臉上,全是抓傷的痕跡,還有,還有她衣襟上繡的荷花,萋萋都記得很清楚的。”
李萋萋的話猶如繞梁的幽冥,撩動著屋子裏每一個人的神經。
直到常姨娘惴惴地開了口,眼裏露出一種混雜著驚恐和不可思議:“白色繡荷花的衣裳,臉被抓破了,這不都是六年前何姨娘死時的模樣嗎?原來這芙蓉院……。”
“哐”的一下,秦質順手將盥洗架子上的銅盆摜到了地上,他的眼裏透出森涼無比的陰鷙:“不是說過了,往後都不準再提這件事。”
“是啊,”竇青娥附和道,“這些陳年往事,早就有結論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時院子外頭卻慌慌張張跑進一個丫鬟,手裏還端著一個沉沉的銅盆,裏頭似乎放了幾件沾了水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