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隆村就此又多了兩個人,諸少爺最後被安頓到了李波家,他擔心諸少爺是來打探雪糖製作秘法的,非要自己暗中盯著他,不過李波家倒有間空屋,正適合讓諸少爺住下,前望江樓掌櫃吳江委屈點,隻能擠在柴房裏,幸好彼時熱,倒也不會著涼。
諸少爺不敢耽誤事兒,稍加安頓後,就扯著李波帶著吳江跑到了郭大路家:“郭大哥,我們來幫你煮飯燒菜了。”
郭大路正指點著浩哥兒將幾個壇子往廚房裏搬,回點了點頭:“你們來了?米在那口大缸裏,用井水淘了,放大鍋裏煮,如今的學堂有鄰近各村近百個孩子來上學,個個都是長個子的時候,飯量大,多放點米。旁邊那一攤是村民送來的青菜蘿卜,燒兩個蔬菜,另外,再整個葷菜,油水大一點,這裏的孩子要過年過節才能嚐到肉味呢。”
諸少爺利落地答應一聲,然後踢了吳江一腳:“傻站著做什麼?這正是你的本行,快動手啊!”
吳江忙屁顛屁顛跑進廚房,大妞二妞和另外幾個孩子已經在裏麵忙活了,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吳江問道:“聽郭哥兒,要加個葷菜,這菜我來燒吧,你們孩子家家不要燒壞了。”
大妞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一指角落裏的一個大木桶:“那,東西就在盤裏泡著呢,麻煩吳大叔了。”
吳江極是機靈--在酒店裏做事的都是踩尾搖頭的家夥,眼睛尖嘴頭快,他早就打聽到大妞、浩哥兒一家和後龍先生郭大路關係非同一般,浩哥兒是郭大路的親傳大弟子,大妞更是郭大路打訂下的娃娃親,忙道:“沒問題,交給我了。”
吳江快步走到木桶前,隻見木桶裏的水黑乎乎的,裏麵浸泡著不知何物,他伸手一撈,卻撈出一串長物兒來,吳江定晴一看,驚呼一聲:“這、這是豬下水!這如何吃得?這東西臭得死人!”
原來吳江手裏撈著的,是一串豬腸子,這腸子最髒不過,隻有極窮的人家才會煮來吃,望江樓是鄞縣第一等的大酒樓,如何整治過這髒物兒?
大妞聽到吳江大呼叫,一皺眉:“豬腸子怎麼吃不得?這也是肉啊。”
吳江賠笑道:“吃是能吃,隻不過實在太臭,難以下咽。後隆村雪糖換回了一車的金珠,為什麼不買些上好的肉?羊肉鮮嫩無比,要不我讓望江樓送幾隻羊來?”
大妞搖了搖頭:“雪糖賺的錢雖然多,可郭大哥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多,要留下紅糖原料的本錢,要翻蓋義學,要給李師叔印新書--咱們不能胡亂花錢。再,這大腸整治好了,可是美味。”
吳江連連搖頭,這大腸無論怎樣處理,都有一股異味,他一想到等會兒諸少爺就要和學堂裏的窮孩子們擠在一起吃大腸,就苦起了臉--少爺要是知道這大腸是自己燒的,還不把自己給活撕了。
大妞指點道:“這大腸已經用草木灰浸泡過了,麻煩吳大叔再用一點麵粉和著鹽,裏裏外外搓一搓,揉一揉,直到大腸流出粘粘的汁液,再用清水洗,最後用醋水浸泡清洗就行了。”
吳江聽大妞得頭頭是道,知道她並不是第一次處理大腸了,難道這大腸如此泡製一翻,真能成美味?他突然想起郭大路可是能將紅糖變白糖的奇人,難道,這大腸泡製法,也是郭大路明的。這後龍先生難道當真無所不能,連這庖廚之事也曉得?
吳江依言收拾起大腸來,這活兒極需要耐心,好不容易處理好了,又在大妞指點下,將大腸切成圈。
這時,二妞等孩子也已經把青菜等收拾好了,吳江忙道:“這菜我來煮吧,菜煮老了,可不好吃。”
二妞搖頭道:“煮菜?菜煮著吃可難吃了,自打郭大哥教我們炒菜後,我們再不煮菜吃了。”
吳江又傻了眼,這菜不煮怎麼吃?他打在廚房裏混,燒菜隻不過煮蒸燉幾種方法,鮮魚倒可以做個魚生,但從沒聽過炒菜啊?
吳江正在疑惑,隻見二妞打開了灶旁邊的一個缸,從裏麵舀了一勺子“水”放到鍋裏,不一會兒,鍋裏就飄出一陣香味。
吳江抽了抽鼻子,鍋裏的不是“水”,似乎是豬油。望江樓有時也往菜裏放豬油,用來提味,但豬油太油膩,二妞放的油,更為清香,似乎不是豬油。
吳江正在猜測,二妞已經把切好的菜大把扔到了鍋裏,用鍋鏟翻動起來,原來,這就是炒菜。
不一會兒,青菜就炒好了,加了鹽出鍋。吳江瞪大了眼,望江樓的青菜都是拿白水煮的,出鍋時軟軟的,大失顏色,可這炒青菜卻依然碧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