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孩子果然與沒孩子不同。李淑娟在班上沒事就想孩子,與姐妹們閑聊也常常是孩子。什麼欽欽會吐泡泡啦,能翻身了,長牙了,能啃蘋果片了,會啊,啊,地冒話了……也打聽別人家的孩子什麼樣,和欽欽對比著。覺得欽欽最健康,最聰明,最可愛。
有時候去商店,看見賣兒童用品的,不管買不買,總要看上那麼一陣。盤算著欽欽什麼時候該穿什麼,什麼時候該買什麼玩具。
欽欽來有八個月了。李淑娟下班照例去王亞琴家接欽欽。王亞琴自從生了孩子就沒上班,專心照顧兩個孩子。讓丈夫給開了病假條,雖然沒有獎金,因為她丈夫是做生意的,這點兒錢也不在乎。這一次,王亞琴說欽欽不像往常那樣歡實了,可能是病了。李淑娟摸了摸欽欽的額頭,不熱。把欽抱回家,見他無精打彩的,以為是困了,就把他放在床上,他睡著了。
李淑娟惦記著欽欽,半睡不睡的,半夜裏聽見欽欽急促的呼吸聲。開燈一看,隻見孩子小臉通紅,一摸,腦門滾燙。欽欽發燒了。一試體溫,39度5,可不得了,欽欽長這麼大,隻拉過幾回肚子,發燒還是頭一回,還不知道是什麼病呢!這可怎麼辦?上醫院?現在是半夜一點多,沒有公交車,又那麼遠,萬一路上有壞人……,走吧!孩子就是一切,其它的沒時間考慮了。李淑娟抱上欽欽,一口氣用了二十多分鍾,跑到兒童醫院。天雖冷,她的衣服讓汗濕透了。
急診室的醫生不緊不慢的,先給欽欽聽了聽,又量了體溫。說是感冒,打一針就好了。李淑娟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注射室,欽欽還不知道打針的厲害,老老實實地讓媽媽抱著。李淑娟見護士抽好了藥水,拿著注射器過來,開始緊張起來,小孩的屁股那麼小,針頭那麼大,要是紮在神經上,可是要癱瘓的呀!再說了,欽欽還小,多疼啊,他能受得了嗎?李淑娟恨不能這一針紮在自己身上。
護士先用酒精棉球在欽欽的小屁股上擦了擦,接著,嗖,飛快地把針頭紮進肉裏,李淑娟心裏咯噔一下,真是,怎麼就不會慢著點兒?護士將藥水慢慢推進。李淑娟屏住呼吸,心隨著越來越少的藥水越來越痛。護士拔下注射器,這時的欽欽好像才明白打針是怎麼回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李淑娟哄著欽欽,決定等天亮再回家,就待在醫院走廊裏。一會兒欽欽就不哭了,用眼睛東張西望,李淑娟逗他,他竟咯咯地笑了。一摸腦門,燒也退了。真是小孩子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挨了一針,病就這麼好了。李淑娟坐在長椅上,用手托著欽欽,讓他站著腿上,臉對臉看著對他笑,他也笑,笑著笑著忽然不笑了,大眼睛直楞楞地望著李淑娟,嘴一張,發出一聲:“啊——”
“你是在叫媽媽吧?媽媽,媽媽。”李淑娟教欽欽叫媽媽。
欽欽:“木——木——。”
李淑娟:“媽——媽。”
欽欽:“媽——媽——。”
他在叫媽媽!他真的是在叫媽媽,他會叫媽媽了,他管我叫媽媽了。李淑娟一把抱過欽欽,激動得哭了。——我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可他認我這個媽媽了!
李淑娟下班了,匆匆走在路上,再也不像以前那麼漫不經心了。忘了一天的勞累,她要早點兒看見欽欽。欽欽來家已經十個月了,用人把著能走幾步了。不光會叫媽媽,也會叫爸爸了,雖然叫得不是那麼清晰,但她確信欽欽會叫爸爸媽媽了。
遠遠的路邊有一個公共廁所,那就是第一次見到欽欽的地方。每當走到這兒,心裏就有一絲隱隱的不安。忽然,李淑娟看見有一個人站在廁所旁的路中央。隨著越走越近,她看清了。那是一個女人,身穿一件短棉襖,一條藍色的圍脖搭在脖子上。是她!李淑娟渾身一震,心劇烈地跳起來。李淑娟的腿在發抖,強作鎮定,一步一步,向前挪著——那女人就是上次交給李淑娟孩子又沒了影的人。
那女人:“你還好吧?上次我們在這兒……,對了,你還給我一張紙,是你們廠的原稿紙,上麵還有你的字呢。”她在找紙。
無需什麼紙來證明,李淑娟感覺天旋地轉。
那女人一邊觀察著李淑娟,一邊說:“那孩子是個私生子,大人都小,沒工作,當時隻好送人。現在他們結了婚,想要回這個孩子。”
李淑娟眼前一黑,要倒,那女人扶著她。
“其實人家小兩口還能生,就是年紀輕輕沒工作,缺錢啊!”
錢!?一提到錢,李淑娟心裏一亮。馬上清醒了,“他們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