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漪極享受被錢文遠捧著的感覺,同時她也很清楚,這時候正是立威的好機會。
她佯裝不情願地甩開錢文遠,起身走動幾步,“你也別與我套近乎。還是快去忙活你收房的事去吧。記得讓她來我這認認門兒,往後還不得見天兒的見麵兒啊!”
“你看你,我說句醉話你就當真了?”錢文遠攆上她,還扶住,辯解的時候滿滿撒嬌意味。
“錢大少爺。您可別這樣,我們卿家沒一個好東西。”卿雲漪拿捏著分寸斜眼睨他。此時錢文遠盤算的是攀親的事,自然所有的過往都能咽下。笑道,“是我胡說。娘子切莫與我計較。”
說話間錢夫人已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準備發難。
卿雲漪一抬頭,見婆婆站在門口,忙上前去迎,“娘,這大晚上的,你怎麼來了?”
錢文遠見他娘麵色不對,忙端起洗腳盆去倒,走過他娘跟前的時候使了個眼色過去。錢夫人便勾起唇走過去坐下道,“過來看看你們,聽說你下午回卿府了,如今誰在啊?”
“小妹在家,我們姊妹之前就說好要聊聊的。”卿雲漪對應自如。
錢夫人便笑道,“我年輕時候也常和姐妹們出去玩耍。隻是你現在身子一天天大了,出門還是讓小子跟著放心些。”
卿雲漪還不曉得這一家人的花花腸子嗎?她明麵上是管家了,事實上,婆婆有婆婆的計較,丈夫有丈夫的頭腦。見天兒的鬥智鬥勇,她隻要少有鬆懈,婆婆就會抓著把柄與她對峙。
錢文遠洗涮了進屋來,看見卿雲漪表情不太好,錢文遠便笑著打哈哈,“娘,您也累了,我們也要休息了。”
錢夫人見這二人和好如初,便不再敲打媳婦,回去睡覺了。
——
棠黎軒
卿雲漪走後,洛水便煮了一大碗蛋餃說想送給左海,便走了。
晚上吃飯少了個人,飯桌上便沒有中午熱鬧了。
再加上之前姌鳶阻止常林做飯,說他做的飯要命,常林心情不好隨意吃了幾口便走了。姌鳶見他如此不受教,心裏也委屈,扒拉兩口去廚房自己慪氣去了。
成墨雲吃著吃著便戳了戳莨夏笑了,“看你慣的。”
“我樂意。”莨夏也憋屈,心道自由散漫該整治。
坐在桌上的錦灝聽成墨雲一說,立馬站起來,去守門了。
才離席就聽屁股後麵“哼”了一聲。
莨夏氣鼓鼓地瞪了成墨雲一眼,“顯擺什麼?我就樂意慣著。”
成墨雲勾唇,沒有再說話。莨夏才覺得自己剛才是過分了。
莨夏從來不是個柔順的人,成墨雲卻願意擔待。這種情愫不知從何而來,隻是在相處當中覺得格外默契。
莨夏沒有遇見過別的男人,卻認定這個就是最好的。人生如此,幸福大抵就是這樣吧!
過年對於莨夏一行人來說算是無聊的。沒事可幹隻能下棋打發時間。姌鳶可好,雖不會下棋,卻能一直在廚房鑽著做各式各樣的小點讓大家吃。
莨夏想著這麼吃下去,年後都可以稱斤賣肉了。洛水卻毫不介意大吃特吃,當然還有錦灝,看著身板細長,吃起來那是毫不含糊。
莨夏瞧著日漸緊繃的衣服愁的不行,洛水支招,“小姐,功夫也得練練。不然……”
“練啊!”莨夏心虛地擺弄著衣服,誰都知道她從過年前就一直犯懶,不是跟梓瀟廝混在一起就是在西廂房鑽著。總之,功夫是落下了。日漸圓潤也是情理之中。
到了初四卿雲誌大抵將蘇城的親戚都挨個拜訪完,這才有空去棠黎軒坐一坐。
梓瀟是提前就到棠黎軒幫忙準備飯菜的,雖然都是家常菜姌鳶也是忙的不得了的。更何況梓瀟說卿雲誌愛吃餃子。勾得常林也想吃。一屋子人便在梓瀟的指導下包起了餃子。
成墨雲在小偏廳裏喝茶,錦灝那呆子自然守在邊上。不過這段日子下來,錦灝也開始貪慕這些紅塵俗事了。見大家都在廚房裏聊天幹活兒,心裏還是癢癢的。
將近午時卿雲誌才到了棠黎軒,梓瀟的教學課程也告一段落。學會擀餃子皮的洛水很快就上手了。姌鳶包了幾次餃子沒成功,便推脫要做別的菜跑了。
常林之前長居晉地對麵食很有研究,包起餃子來像模像樣。
莨夏就不用說了,包餃子這種活兒她是幹不了的。看了半天還是退出了門。與成墨雲打了個招呼,就見卿雲誌從門外進來,“九妹,過年好。”
“四哥過年好。”莨夏去迎他,卿雲誌也不知打哪聽說了成墨雲的身份,一撇眼見那人坐在偏廳裏就要上去請安。
“不必多禮。”卿雲誌還未跪地,錦灝一旁已墊進一隻腳去,伸手扶起他來,“主子的身份暫時不便泄露,還望少爺體諒。”
“尊令。”卿雲誌低聲頷首,成墨雲指了指下首的位置,“坐。”
卿雲誌規規矩矩在下首坐下,氣息都自動調得弱了些。
“四哥,我們是不是得抽空去看看二姐?”莨夏想起大年初一卿雲漪來棠黎軒不免與卿雲誌說上一嘴。畢竟現在隻有他姊妹三人在蘇城,豈有不相互幫襯的道理。
“小妹說的這事我也想過。小輩之間走動因為很正常。不過明兒個要開市了,最多兩日,我就得去臨縣忙了。”
“那不就是明兒有空嗎?”莨夏微微蹙眉,明兒她還打算和老陸去藥堂開張。這麼一說又得耽擱。
年前因為福尖兒和參的事她有段時間沒去藥堂,老陸說年後要好好調整一番。這樣一來,明兒隻能洛水先去招呼了。
卿雲誌點點頭,“小妹,還得謝你幫我把手裏的幾個鋪子埋了暗樁。有幾次父親套我的話都被我搪塞過去了。不然的話,早被父親端了。”
“那倒不至於。”莨夏現在似乎有些懂卿世勳的用意了。說來他也不容易,無非就是相讓每個子女都又所出路。可惜,最後留在閨中的三個姑娘沒有一個省油。
錢家是個狼窩,霍家是個虎口,而晉王府好死不死就是站在萬丈深淵之上,隻要不循規蹈矩,就有慘烈的懲罰。
卿雲菁遠在長安,她夠不著,好在卿雲漪在蘇城,有些什麼事隨時都能顧得上。
卿雲誌與她敲定時間,定在明日去錢府,他便差人送去拜貼。
趁著飯還沒上桌,卿雲誌抖落出他新得的玩意兒讓莨夏看。
“四哥,這是何物?”莨夏看著卿雲誌放在桌上的那一塊玩意兒實在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卿雲誌略有些得意道,“是不是沒見過?”
“沒見過。”這通體烏黑的小玩意兒左右看都看不成名堂,樣式沒個樣式,模樣又不夠可愛。莨夏怎麼看怎麼覺得像塊炭。
“這是塊原石吧?”成墨雲突然說了一句。卿雲誌立馬附和,“是,這是塊磁石。”
“磁石。”莨夏拿起來端詳一番,“四哥,這玩意兒給我可好?”
“你用它作何?”卿雲誌問。
莨夏嬌笑反問,“你從何處得來它?”
“臨縣收的。”卿雲誌答。
莨夏便認真起來,“當真是在臨縣收的?”
卿雲誌但凡要與莨夏拚一拚智力的時候就會格外肯定,“那還有假?”
莨夏不理他,自顧自看著那塊原石。她見過這醜陋的家夥,隻是之前心思不在這上麵,現在看著卻格外麵熟,至於是在誰身上見的,她也忘記了。
“怎麼?你真想要?”卿雲誌是不知道這東西怎麼用的,見莨夏不說話了,就怕等會獻寶不成,自己可就好玩了。
莨夏被這麼一問,自然毫不猶豫地收了這磁石。
雖然她現在不知道此物何用,卻能斷定此物定不會是無用之品。
成墨雲早習慣了莨夏山匪行徑,隻是卿雲誌有意將此物給莨夏,這心思還真得下功夫揣摩一番。
卿雲誌在外謀生意怎會不多番打探這位妹夫的身份,說到底都是知己知彼。
不覺間成墨雲掃過他麵上的眼神有些淡漠,就知這事定會被翻查。也算不白白設計一遭。
莨夏關心的隻是這石頭,她思來想去,肩膀突然被人一碰,驀然嚇了一跳,驚覺之中扭頭,見梓瀟端著餐盤站在身後,“怎麼了師父?”
莨夏平複心情將菜接過擺在桌上,笑回她,“沒事。”
“師父,不會是那塊邪性的石頭吧?”梓瀟抱著托盤擔憂的問。
莨夏一直都覺得梓瀟進卿府的事就像大夢一場,格外傳奇,再加上卿雲誌對她就像對待小媳婦兒一般,不免生出好奇,“四哥還真是什麼都不瞞你呢!”
“小妹這是什麼話。”卿雲誌嗅出其中意味,忙擋下話頭,對梓瀟道,“去端菜吧,我們都等了這麼久了。”
“好意思!”梓瀟自然而然地白了卿雲誌一眼,“我們可都是忙了一上午了,您甩手掌櫃的一來,我們就得好吃好喝供上?”
卿雲誌氣結,不滿地瞅了瞅莨夏悠悠道,“你跟你師父學啥不好。偏學了一套軟硬不吃的倔脾氣。在外麵好歹給我留些麵子。”
“我師父這。還是你妹妹呢,我一個小輩口無遮攔看你那義正言辭的……”梓瀟自言自語地說著,那聲兒可是一屋子人都聽見了。
卿雲誌愣是沒發火。想她莨夏進府挨揍的時候卿雲誌把那唱戲小生打發的一愣一愣的。對待梓瀟,他是英雄氣短了。
吃過飯,梓瀟提議蹴鞠。幾個人就在棠黎軒門外的空地上玩了起來。
蹴鞠莨夏不懂,成墨雲一行人卻很通曉。卿雲誌、洛水與梓瀟也都會,便都去換了短打出來玩。
莨夏隻當看熱鬧,見他們玩的好,自然格外開心。
踢了沒一會兒去送拜帖的人便回來了,還有個錢府傳話的,是錢文遠傳的話,說一定要請棠黎軒做客的公子賞臉。
成墨雲沒打算去,場上蹴鞠當沒聽見。卿雲誌便笑著圓場,“我們姊妹明日定會同去。你且回了話去便是。”
說著,取出一塊銀錢與他,一來犒勞他跑一趟,二來便是告訴他別在多話。
都是機靈人,這傳話的一見這錢,回去的說辭都想好了。至於說了什麼,總之兩方都不得罪。
那人連聲諾著,卿雲誌院裏的人便將他帶下去喝茶吃點心,做一時半刻暖暖身子好生送走。
將近日落,卿雲誌與梓瀟離開棠黎軒。
春年在立春後過,蘇城這幾日已出現回暖的跡象。夕陽下兩個身影拉的悠長。
“少爺。”梓瀟走著便喚了一聲。
“怎麼?”卿雲誌目光貪戀著這一對璧人的倩影,終其一生如斯這般。
梓瀟有些顧慮,“我們既然知道雲家老太太的事,為什麼不告訴師父。”
“你說的你師父未必信。”卿雲誌抬起手,將揉到她發上,又不自覺地放下來,歎了口氣繼續走,“更何況,我是卿家子嗣,不能妄動根本。”
“那你是相信他們說的,師父不是卿家子嗣嗎?”梓瀟有些口無遮攔,蹙眉凝著那人冰冷的側臉。
“不是誰說的。是她自己說的。卿家頹敗至此,她就沒有責任嗎?”卿雲誌終於控製不住發了火,他怒視著棠黎軒的方向,梓瀟慌亂的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