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洌臉色陰鬱下來,鳳眸幽暗不明,“我們不會成為敵人。”
“世事難料,若是終有那樣的一日,姐夫夫君,你不必手下留情。”
“你……”
“因為,我……”明眸落吧生春,“不會。”
不會什麼?不會手下留情麼?她對他?他一震,猝然收緊懷抱。若有那一日,有那一日,他……如她問的,他會如何對她?他該如何對她?
冬時之夜,無月之夜,寒冷幽黑,沉寂無邊。孝親王府的男女主子,此一刻縱緊密相擁,心,再度隔亙兩端。
節令才入冬不久,竟然天降薄雪,給群芳落盡的上京城平添玉色。上京第一花樓天水一閣借此巧立名目,開設雪上舞專宴,供擷香竊玉的公子王孫一盡興味。
時下,豔名滿京城的頭牌名妓高楚楚的閨房內,正輕歌曼舞,管奏弦鳴,羨煞氣煞了一幹難得其門而入的尋芳客。
“是誰恁樣恣肆,霸住楚楚姑娘兩三個時辰了還不放人?也不想想,咱們平日等上半天也隻能聽楚楚姑娘一支曲子。”
“說得有理,這人是初來乍到不成?這樣破壞規矩……”
“蕊娘,蕊娘,還不趕緊把楚楚房裏的無知賊輩給薅出來,大家夥可都火啦!”
“各位各位,”風韻猶存的鴇娘蕊娘碎著蓮步迎了出來,好一個風情萬種,“各位貴爺,莫急啊,這楚楚房裏的可不是常人,吵著了他,各位爺玩不成了不說,鬧個不好,這天水一閣也得給賠進去……”
“那廝不是常人,咱們就是好欺負的不成?蕊娘,平常看你伶俐,今兒個辦事可不討好,咱們不高興了!”
蕊娘掩帕一笑,“雲伯侯府的小侯爺,各位聽過沒有?”
“是他?!”
“可不就是他麼?他是楚楚姑娘的常客,還有雲夷侯府的四公子,也在裏麵,這兩位……”
不待蕊娘話落,已有人麵起不屑,“哼,像那樣最喜仗恃淩人、欺男霸女的無恥之徒,咱們才懶得與之計較,走了走了……”
諸位凶神惡煞附應著,也嘩啦退個幹淨。
蕊娘搖搖滿是金釵玉器的螓首,這惡人尚需惡人欺,想來是一定的了。
誰想,這一通嘩鬧,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天水一閣廳堂角軒裏,有位摟著花娘灌過幾杯烈酒的高壯漢子,扔了一錠銀子,抹過頜下酒漬,急扯扯躥去。
“王爺,王爺。”眼看主子身形即將出了大門,顧全顛顛追上,“奴才有話說。”
傅洌淺蹙眉心,“說。”他現在正是鬱悶滿懷。
今日晨起,推開那扇隔扉,寢樓內室杳無芳跡,早膳桌上亦不見人來。她,又出府去了。總是如此,這王府,這親王妃的頭銜,這其後的榮華富貴,她似毫無眷戀,仿佛隨時可以抽身而去。高牆,深院,甚至他的懷抱,都成不了她的圈囿。要怎樣,才能打開她緊闔的心門?要如何才能讓她將此作為家園安心停留?
“王爺……”發現了主子的失神,顧全不得不大了些音量,“王爺?”
“快說!”
“……昨夜,”顧全將圓圓的腦袋遞近,壓聲道,“昨夜有人潛進了府。“
嗯?傅洌細長黑眸一橫,“說清楚。”
“昨夜大約是在寅時,有人進府。摸的是後園方向,奴才幾人和他們交了手,許是怕驚動府內大隊侍衛,僅戰了一刻鍾就給退下了。”
“可查出了什麼?”
“看他們的武功,似乎是外域的套路。”
外域?“僅此而已?”
“時辰太短,對方又未留下可察的行跡,是以……”
“不消本王多說,你該知道做什麼了?”
“奴才已加強了府內防備,且差人去探察近日進京的外域人。”“很好。”顧全是他自江南返京途中搭救的落難之人,忠心、才能都堪上乘。“……你可知王妃又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