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國,夢苴城境通往東城關口的唯一道路上,塵土飛揚,來來往往的都是趕路匆匆的行人。
“駕——駕——”
突然,遠處傳來清脆的吆喝聲,一匹疾馳的黑色駿馬像離弦的箭一樣從人群裏脫穎而出,在柔和的陽光下,它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馬背上,一個身披青色棕紋鬥篷,頭戴黑紗鬥笠的人,手執韁繩,夾緊腿肚,鬥笠下的烏絲迎著風翻飛。這樣一人一馬,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側目朝他們望去。
就在黑馬快要衝到關口檢查處時,馬上的人使勁一拽韁繩,勒住了還在疾馳的快馬,駿馬一聲長嘶,抬起前蹄,好像就快要把馬背上的人摔下去。在大家為馬上之人提心吊膽時,黑馬居然自己穩住了身形,將前蹄不緊不慢地踏到地上,那人很從容地拍拍駿馬脖頸上黝黑的鬃毛,表示安慰。接著他翻身下馬,理了理自己有些混亂的長發,這時圍觀的人才發現,這不肯露麵之人的手小巧如玉,十指水嫩青蔥,有種天然的光澤。
但他的身形又是那麼瘦小,青色棕紋鬥篷把他裹得嚴嚴實實,不想透露出一絲跟他身份有關的物件,身旁正在低頭吃草的馬一看便是上好良駒。不難猜測,他應該是哪家的少爺或者當今的小王爺。大致將他的身份猜個徹底,周圍普普通通的百姓就四下散開來,覺得他是個並不好惹的角色。
待整裝完畢,那神秘人理理行裝,牽起黑馬的韁繩,向關口把守處走去。
把關為首的士吏上前攔住了他,用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幾回,又往他身後的道路上看去,沒什麼追兵或者侍從,於是心裏打起了算盤:這人身上應該有點油水可刮。接著士吏撇撇嘴,連珠炮穿得提問道:“你,是幹什麼的?要到哪裏去?你的通關文牒呢?拿出來!”
那人也不懼怕,不慌不忙的從黑馬身上係的一個包裹中拿出一張文書,遞給了那個士吏。
士吏接過文書,仔細大致看了看,突然感到訝異:景瑜,夢苴。他又在腦中自己所認識的範圍裏搜查,夢苴好像沒有姓景的大戶人家,那他的身份又是怎麼來的?正在他要行使公例搜查景瑜的隨行包裹時,眼前突然跳出一塊五十兩的銀子,被那玉手握在掌心,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士吏趕緊接過銀子,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臉上露出了令人厭惡的諂媚笑容,他點頭哈腰地說:“大爺,進城域後走左邊那道捷徑,再向前許百裏,就可到達離關口最近的那座小鎮,您走好。”
景瑜點了點頭,沒有作聲,他拿回文書,繼續牽著黑馬向前走去。看著景瑜走遠後,為首的士吏早沒了先前的諂媚,而是惡狠狠地朝地下啐了口唾沫,罵道:“真是為富不仁!”一旁新來的小士吏好奇地問他:“大人,您為何要在接過銀子後,又向地上吐唾沫厭惡他呢?”
“這你就不懂了,”那位官職最大的士吏向新來的解釋,“做我們這樣的辛苦事久了,上麵卻不多給些俸祿,一年下來還是少得可憐,而恰巧總有那種錢多的大人物會經過關口,總要討些小費補貼家用。”
小士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到一旁站崗去了。
景瑜牽著自己的良駒步行快走了二十來裏,有點喘不上氣。他拉了拉黑馬的韁繩,示意到一旁休息。那馬用頭蹭蹭景瑜,帶著他小步踱到一旁。日頭漸烈,景瑜黑紗鬥篷下的那張小臉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他的體溫漸漸升高。
“翻墨,這四周沒人吧,我要摘下鬥笠了。”那匹良駒的名字原來叫翻墨,翻墨甩甩鬃毛,在景瑜周圍轉了轉,找個可以給他遮陽的角度,景瑜脫下了黑紗鬥笠,露出那張並不貌美卻富有秀氣的臉孔,那雙黑如天上夜空,亮如夜空繁星的眸子,白皙的皮膚細膩光滑,皓齒紅唇,一頭烏發利索的束在腦後,若是光看他麵貌,而不注意其它,就宛如看見一閨閣少女。
景瑜閉上雙目,大大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緩慢地吐出胸中沉積已久的濁氣。
突然,他感覺身後有一道凜冽的目光正在注視著他。景瑜一頓,立馬睜開雙眼,向後一看。身後,站著一位著粗布衣的少年,少年骨節分明的手裏拿著一根長竹棍,兩人對峙著。
空氣流動的速度變得緩慢,景瑜瞪著雙目,注視著少年。少年不明意味的笑了笑,說:“你的馬,原來叫翻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