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親自傳授了他抵禦仙障的術法,隻為了他能夠在吸納神廟附近靈氣自愈的同時而不被其反噬,現在想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而我如今狼狽逃到這裏,不過是為了拖延點時間而已。
我吐出口中淤血,掙紮著在神廟前的丹墀上坐好,麵對著繚繞仙障外的蹙眉而立的那個人,緩緩地閉上了眼。
天音閣第十七代閣主司妙音天賦異稟,是曆代閣主最出色的一任,被喻為是天地玄黃四閣之神妙音天女的轉世。
自司妙音二十二歲時創出焚天曲後,天音閣每任少閣主均會在授印後入妙音殿修習此曲,待即任閣主後,便會將已爛熟於心的琴曲毀去,直至親自選出下一任閣主,才會依照記憶重新默寫出焚天曲,置於妙音殿供奉的以司妙音原身為塑的妙音天女尊像後,待下一任少閣主沐浴入殿後修習。
此曲為舍身成仁之曲,傳聞可天降三昧真火懲罰罪孽深重之人,待修習至最高境界,甚至可用自身靈識召喚九幽地獄中的紅蓮業火,毀滅任何一世凡塵。
天音閣平靜了千年,雖然曆代閣主均修習此曲,但真正有機會施展的寥寥無幾。
天音閣主曆經數代,能力卓越者大多修成正果白日飛升,即便是能力平庸之輩,也可順遂一生壽終正寢,沒想到我尚未接任閣主,便有機會彈奏焚天曲,堪稱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我平心靜氣,開始此生最後一次彈奏,焚天曲不同於天音閣內修習的任何一首曲目,無需借助琴具,而是用意念將自身的靈識化為七色琴弦,待一曲終了,七色盡數褪去,天降業火的一刻,彈奏之人便會灰飛煙滅,徹底消失在阡陌凡塵之中。
“清月!你要做什麼!你給我住手,不準彈此曲!”
陸邵明的聲音激烈尖銳,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平和,我想我一定是太累了,竟然聽得他咄咄逼人的聲音裏隱隱帶著一絲惶恐。
我拚命壓製自己想要看他最後一眼的渴望,心底不停地提醒自己,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我深愛的那個陸邵明了,我曾耗盡心血幫他恢複昔日健康,卻沒想到我費盡心血換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如此陌生,如此可怕的人。
但想來我資質一般,又受了重傷,怕是天降的三昧真火可憐到隻能焚盡身後的鎮魔神廟,不過這便夠了,天音閣鎮守天魔琴已有三百餘年,今夜我與這天魔琴同歸於盡,算是斷了世俗之人的野心欲念,這般死去,倒也幹淨。
神廟在我背後轟然倒塌,衝天的火光將鎮魔神廟周圍終年籠罩的仙障蒸騰成刺目的緋色。
我的身體開始支離破碎,此刻我突然發覺,原來灰飛煙滅也不是很痛苦,就連靈識被強行剝離身體的挖心剔骨之痛也減輕了許多,我嘴角微揚,隻覺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底一片輕鬆安詳,好似墜入了一個人溫暖滾燙的懷抱裏,做著美夢永遠也不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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