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正屋,甄十娘立即推喜鵲上炕暖和。
“小姐……”雙腿早就凍僵了,渾身也冷的發顫,可看到楚欣怡臉色陰沉地跟了進來,喜鵲哪敢上炕,她一把抓住甄十娘,衝她無聲地搖搖頭,低聲道,“她總是將軍麵前的紅人,小姐千萬別因奴婢得罪她。”
“你隻管上炕暖和,仔細站久了會動胎氣。”甄十娘低了頭要給她脫鞋,嚇的喜鵲連連擺手,“……奴婢自己來。”笨拙地爬上了炕。
“記得將軍第一次來這兒,回去就跟我說姐姐窮的連床像樣的被子都沒有,他才沒忍心提和離之事……現今姐姐屋裏卻如此闊綽,看來都是將軍給置辦的了?”
能給添置家具,看來沈鍾磬壓根就沒打算和離!
環視著屋裏煥然一新的家具,雖遠不及她屋裏的華貴,但楚欣怡還是紅了眼,柔聲細語地說著刻薄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甄十娘。
沒理她,甄十娘兀自讓秋菊拿被子給喜鵲蓋腿,又抓過她胳膊號了半天脈,直確定沒事兒才重重地舒了口氣,回頭吩咐秋菊,“去煮碗薑水過來。”
“小姐……”秋菊低叫了一聲,餘光不安地掃著楚欣怡。
她擔心她走了,這些人會對她家小姐下手。
“去吧。”甄十娘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我沒事兒。”隻一眼,她便知道這個楚欣怡是個頗有心機的,她今日來,無非是想做將軍府真正的當家主母。
現在自己這個正主出來了,沒達目的前,她總要保留幾分矜持。
見楚欣怡等人的確也沒有再動手的意思,秋菊這才走出去。
甄十娘則拿起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地上還有一把椅子,可甄十娘壓根就沒開口讓楚欣怡坐。
看著她神色安祥地喝著水,全然沒把自己這些人看在眼裏,楚欣怡臉色微微漲紅。
正要自己上前坐下,卻見甄十娘突然放下杯子,不知怎地,竟碰倒了案上的香爐,咕嚕嚕正落在對麵的椅子上,在椅子上打了個旋,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看著眼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瞬間灑了一層香灰,楚欣怡厭惡地皺皺眉,抬頭直直地看著甄十娘。
空氣暗藏洶湧。
楚欣怡、甄十娘神色卻都淡淡的,屋子裏也特別的沉靜。
直讓春紅等人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心弦蹦得緊緊的,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拉斷了。
炕上的喜鵲臉上也泛著股從沒有的白,險些將秋菊遞過的薑湯打翻,好歹接住,哪能喝下去,心砰砰跳著看著秋菊隨手抄起一根不知什麼時候放在炕邊的圓木棍,昂首挺胸地站在甄十娘旁邊。
那架勢,活脫脫一個活寶。
不是氣氛太緊張,大約眾人都要捧腹大笑了。
椅子被撒了香灰,炕沿能坐人,可坐上去的姿勢不好看,有損她將軍府未來當家主母的形象,所以,自打進屋楚欣怡就一直站著,看著甄十娘又不緊不慢地倒了杯水,楚欣怡隻感覺胸口一股惡氣往上竄。
不是多年主持中饋養成的隱忍,她早就發作了。
直到腳踝發酸,楚欣怡再忍不住開口打破沉寂,“……姐姐的架子真大,一點也不像被逐出將軍府的棄婦。”聲音柔柔怯怯的,聽到耳朵裏卻格外的尖刻。
很難得,她竟站了這麼久還能忍住。
見楚欣怡臉色還算平靜,沒出現什麼花花綠綠的顏色,甄十娘在心裏讚了一個,抬頭迎上楚欣怡的目光,“……你是在跟我說話嗎?”聲音淡淡的,讓人有種茫然無知的錯覺。
把個楚欣怡恨的牙根直癢癢。
“原來叫了這麼多聲姐姐都不接茬,是以為我不是和你說話啊?”她左右看了看,“姐姐看看這屋裏,誰還配我叫一聲姐姐?”
“哦……”甄十娘恍然,“我還以為我的父兄姊妹早就死絕了,我是個孤女呢?”她轉頭看向喜鵲,“……這以後我忘了許多事兒,喜鵲還記得當年我父親獲罪,我可有個妹妹活了下來?”
“沒有。”喜鵲迷迷糊糊地搖搖頭,不明白她家小姐這是怎麼了,她們同是沈鍾磬的女人,互稱姐妹至少表麵上看著很親近啊。
宅鬥不都是這樣嗎?
背地裏鬥的你死我活,可表麵上還是姐姐長、妹妹短的溺死人。
不過五年的獨居生活,她家小姐怎麼竟退化到連表麵文章都不會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