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近女色的原因有二:一是心裏有個愛進骨子裏的女人。並甘願為這個女子保持一身清白,即使美女在懷也如柳下惠一般不為所動;二則是那個男子有問題,有不得已的隱情苦衷。據他安cha在商府的探子來報,這些年他賜給他的佳人全被囚禁在一個小樓裏,他竟然連她們一個毫毛都沒碰。
商將軍既無賢妻在府,又無相好恩寵,如此潔身自好的原因想必屬於第二種——這個心高氣傲無所不能的男人竟然不能人事。
他很好奇這個一直在江湖中遊蕩,對商仲顯絲毫不了解的女人為什麼執意要嫁給他,不為功名利祿、名分恩寵所動的女人竟然要嫁給一個素昧平生的男人,直覺告訴他這裏有一個天大的陰謀,而這個陰謀肯定與商仲顯的身世有關。
關於商仲顯的身世,在裕朝一直是個謎,他好奇一個他查了七八年,翻遍全裕朝也找不出的答案是怎樣的精彩,雖然不舍,但想到他的江山,想到那個男人是不能人事的,他恩許了這段婚事。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治好了這個男人的隱情,真真切切地成了他女人,並且還懷有了身孕。好像自己一直藏在手心裏珍寶被人奪走了,皇帝的心裏有一把怒火再燃燒,他直直地看著背著身子修剪花枝的素顏的腰部,這個女人的前半生被那個男人霸占著,後半生卻被他的孩子霸占著,她的一生都走不出那人的陰影……
握著茶盞的手恨恨地收緊,盞上的茶蓋輕顫,直覺告訴他他應該下一帖猛藥,但是理智控製住了他,這個小畜生可是一枚極好的王牌,對於他的江山來說,他比她母親的分量重多了。
輕輕放下茶盞,淡淡瞥了一眼花枝最上頭的一朵殘零的牡丹,柔柔地開口問道:“為何不把殘花給剪掉,這樣其他的花朵才能開得更好。”語氣裏帶著輕微的笑意,和濃淡適宜的寵愛。
輕撫岌岌立於枝頭的牡丹,素顏蒼白的手指映著深紅的花瓣,竟也染上了淡淡的猩紅,“前天她還是整盆花裏開得最豔的一朵,五天前見她打苞的時候就覺得她將會是最美,那個花苞這麼大,花萼裏透lou出的豔麗是那麼的醒目,等到前天她完全開放了,端得真的美豔無邊,果真一朝寵愛歸牡丹,千花相笑妖嬈難,可是短短的兩天功夫。她就謝了,快得讓人觸手不及。”亦如如流光般飛速消逝的美好。
半響的沉默,皇帝帶著勸解開口說道:“逝去的總歸逝去,還不如將它剪了長埋土中,或者化為一灘爛泥,等待下次的開花時期不更好?”
芊指細捏一處枝葉,剪刀落下,清脆有力,“她還沒完全謝掉,還存留著生命,雖然微弱,雖然淪為殘花一朵,但是她還想開放,為什麼不給她這個機會呢?歲月的無情已經燃燒了她的嫁衣,為什麼不能再挽留一下她殘留的落寞的青春?逝去的已經逝去,不管好歹,總歸開放了一次,就不必希冀第二次的開放了。”
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溫婉隨和,性格卻堅持得近乎固執的女子,有些無奈,近乎自憐地問道:“人跟花畢竟是不一樣的。花開一次就敗了,但是人可以有很多次機會,即使第一次開放的時機不對,還有第二次,第三次。”
手裏的剪刀依舊不停地“哢嚓”響著,素顏微微笑道:“人生苦短,有些事情嚐過一次,知道滋味就行了,犯不著再一次跌進愁苦的深潭,要不然再堅強的心也會在反複的跌宕中碎得七零八落。”
皇帝眸子淡淡瞥到了地上縱橫的枝葉,心裏泛起淡淡的苦澀,“你隻懂花的價值,可是忽略了葉子的生命。”
素顏指尖微顫一下,立馬恢複了平常,平淡卻堅決地說道:“惜花人的眼界再寬,心再大,也裝不下整個花園。”
心裏的苦澀隨著無奈的心事泛上眸子,留下深深地不甘和隱忍,他近乎執拗地問道:“是你說的,別人給一個笑臉,你便用雙手捧著,可是你的眼裏單單隻看到花,而看不見綠葉的付出?”
“嚓哢嚓哢”剪刀響聲依舊幹脆沉穩,在這個寂靜的偏殿如啃噬桑葉的春蠶般啃噬著他的心情。
“素顏的手很小,隻能接住笑臉、友情和關懷,多的就裝不了了。”
眸子裏的不甘變得強盛,突破了隱忍的界限,突聽身後腳步聲漸近,理智拉回了情感。明黃色身子從椅子上抽身起來。
“萬歲,太後娘娘午睡已起,請萬歲移步。”小宮娥在門外站定,屈膝稟告道。
素顏放下剪刀,轉過身,微微屈膝,算是行過送別之禮。
“我去母後那邊坐坐就過來,還有些事沒來得及和你說,一會兒就回來,你且不要走遠。”拋去了人前高高在上的威嚴,皇帝的聲音也蒙上了一層令人心醉的溫柔。
素顏微屈的膝蓋有一瞬間的顫動,但是臉上端得穩重無比,微低下頭,她依禮而言:“臣妾遵命。”
他以常人的相處模式待她,她卻不能跨過這個邊界,不是混不起是非場,而是不想惹來無謂的一身腥味。
皇帝出去沒多久,小思便回來,好似覺察到空氣中的曖昧的氣味,她拿眼偷偷打量著素顏,卻又不敢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