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君王,高高在上,即便縱情聲色之間糟蹋了身子也無人敢出一聲質疑,可是,我如何能夠見而不聞,如何能夠看著他這樣消磨自己的生命?如此煎熬兩年,他終於撐不住,病臥床榻,我怎能忍心看他如此?
我決定出宮一次,為了他,也為了我自己。
隻要她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他還是那個玉樹臨風氣勢如虹的帝王,隻要他微笑,一切便已足矣。
安靜姝一身土黃色粗布麻衣,長發隨意挽起,神色安然,舉止如常,便是在那般惡劣環境之下,她依舊散發著高貴祥和之氣,仿佛前塵舊事早已忘記,她置身於山水之間,便與那山那樹融為一體。
她不肯與我回來,哪怕我看到她眼中淚水盈動,指節泛白,她仍舊不肯與我回來。
我再也無計可施。
隻是上天眷顧,我偶見燕貴嬪【憩園】之中與鄭院使仿似說著什麼,那一包小小的藥粉令我心驚膽顫,一時脫手弄出響動,他二人皆露出驚恐之意更令我懷疑其中必包藏禍心。
“秦姐姐千萬不要聲張,此事我也是情非得已,那芳貴嬪是我們二人共同的敵人,他若誕下龍子,那便是宮中唯一一個有生母陪伴在側的男丁,皇上如今身子不好,此時若出差池,我與姐姐都有性命之憂啊!”燕貴嬪多番向我暗示,芳貴嬪心中早已將我當做驅趕其姐的罪魁禍首,隻有與她聯手方能萬無一失,心思一動,若是芳貴嬪出事,那她必然知曉,若是東窗事發,她便會回來了吧?
見我躑躅,燕貴嬪又道:“如今我與姐姐已經是同一條船上之人,皇上素來聽姐姐的,若是姐姐能夠將皇上牽扯住,那我便保證此事萬無一失,便是神醫降世也差不出這毒藥的來處。”
燕貴嬪還說了什麼我已無心去聽,卻因為這可怕的念頭而心思恍惚,究竟是我主動點了頭,打開那小小紙包粉末之時,小指甲蓋之中藏之。
我隻想著,隻要她能回宮,他便會好了,我便會再看到他的笑容了。
將他哄出宮去並不困難,隻消幾句她的近況便足以令他放下一切去尋她,時機恰好,水到渠成。
她如我所願回宮,經曆喪妹之痛,心態已不複往常,淡漠之中的狠辣令我心顫,隻是泓燁他全然不在意,隻要她回來,一切春暖花開。
再見他的笑容,多麼不易,我願以我的生命去交換。
轉眼端午之期,東湖遊船設宴,隻為將毒害其妹的幕後凶手斬殺,她的心機一如往常,隻是更見淩厲。
隻是至此之後他的笑容漸漸越來越多了起來,連她都一副甜蜜的樣子,看著他們每每深情凝視,我相信,這一切不再虛假,他與她,曆經苦難,終是前嫌盡棄,相思相守了吧?
如是甚好,如是甚好。
後宮之人,手上總有她人的血,如今我亦如此了。
隻是,為了他,值得。
安靜姝,我怕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今日也用命還了,但願下輩子,不再相見。
**
永安十三年七月初三,民間俗稱鬼日。
愉貴人飲毒,卒於【知語軒】。
留書一封,短短八字,道盡一生。
見君展顏,了無遺憾。
------題外話------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