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大會後,我獨自回到家裏,時至正午,爸爸並不在家,定是在公司裏忙他的工作。我來到廚房,打開冰箱,裏麵空空蕩蕩的。無奈,我隻能將就著吃泡麵了。吃過泡麵,我走出家門,看著附近大片綠色的水稻田心裏有說不出的舒暢。成片的稻田裏,間或有幾隻飛鳥掠過,啄食幾條青蟲又振翅飛向了天邊,迎著豔陽,漸漸成了一個黑點。既來之,則安之。住在這頗帶著些田園風光的杭城郊區倒也挺愜意。
不遠處一輛汽車沿著柏油鋪就的村道慢慢向這裏駛來,並最終在我跟前停住了。車門開處,爸爸手握著手機走下車,嘴裏仍不住地說:"嗯,我知道。這一點點錢我下個月一定彙過來,這個月我急著用錢。你不必著急,這麼點錢也不會少了你!"他掛斷電話說,"煩死人了,小氣得要死!"
我並沒有做聲。
他繼續說:"閑著沒事不如看看書,回屋裏去吧。"
我看他又坐回車內,將車駛入了車庫。我仍顧自欣賞著眼前的田園風光,隱隱地聽到一聲鳥叫,似乎是剛才飛走的那隻大鳥,背著陽光降落到稻田裏,失了蹤影。
第二天一早,爸爸開車送我去學校。一路上罵個不停"這破車,亂闖紅燈!""該死的,開這麼快,都嚴重超速啦!"他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伸右手往儲物箱裏取出一隻法式小麵包,剝去外包裝後一口塞進嘴裏,然後搖開車窗隨手便將包裝袋扔向了窗外。我透過後視鏡,分明地看到後邊一位騎自行車的大叔正伸手揭去蓋住眼睛的不明飛行物。我漸漸心中生出一股忿忿之感,但又無法說出口,隻得保持沉默,繼續聽爸爸在一邊不住的叫罵。
進校門後發現時間尚早,我扛著沉重的鋪蓋艱難地走在校道上,中途遇上了盧允澤,兩人便一同來到新分配的寢室——三單元102室。剛踏入宿舍樓,就看到宣傳黑板上用粉筆寫的一首詩。
詠蛇
深穀小蛇靈芝纏,
冰泉洗淨翡翠盤。
一回修得酈珠在,
蒼龍騰越滄海翻。
隻聽盧允澤不屑地說:"什麼破詩,誰在這兒提的?"
"這是佘老師上學期寫的,忘記擦掉了。"我們身前突然出現的一位婦女解釋道。
"你是宿管員阿姨?"盧允澤問。
"嗯,快把你們的包搬進寢室去吧,拎著多累呀,瞧你們一個個滿頭大汗的。"阿姨說,容貌十分的和藹。
我們二人便走進了102室,進門前我無意間向後一瞥,見101室的門上掛著兩塊塑料牌,上麵寫著宿管員齊婕,生活指導老師佘補之。寢室的布置與高一時沒什麼兩樣,隻是地處低窪地帶蚊蟲頗多,在炎炎夏季這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寢室的陽台正對著小賣部後的一圈桌椅,平時這兒是男女生約會的場所,今天則並不見有人。我抬頭透過防盜窗向上看去,見二樓陽台上站著一女生。她微微低頭向下望了望,我看得清楚,是甄珍,她似乎也看到了我,身子往後一縮便從陽台上消失了。
我和盧允澤將被席等收拾完畢便悠閑地躺在床上發呆。其間新的室友也紛紛進到了寢室。大家大都並不相識,便也無話可說。隻一個清秀的男生嘻嘻哈哈地對著一個頭上有頗多白發的男生說著些無謂的話。我和盧允澤受不了這吵擾,不約而同地向學習間走去。我打開通往樓道的門,卻見一個胖大的身軀攔在跟前。我一抬頭,一雙大圓眼正瞪著我。
“讓一下。”他說。
這是哪兒來的屠夫?我想,身子卻乖乖地向門邊靠去。我和盧允澤一同來到教學樓,我倆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竟都走向了高一時的教室,到得門口,見教室裏是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才想到我們已經升入高二了。折返到新教室後發覺裏麵已聚了不少人,石源誠正和淺紫說話。我也走上去說:“這麼快就熟絡了?”
“那又怎樣?”石源誠說。
“石源誠,還有盧允澤,我高一就知道的。都是野草文學社的骨幹分子。”淺紫說。
“這麼說來,怪不得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眼熟,原來是文學社的社友。”盧允澤說。
“嗬,文學社。淺淺每次上了文學課回來都要向我抱怨一大堆,說什麼又浪費了美好人生及‘一大群酸梅聚在一隻酸梅缸裏’等等。”一直與淺紫在一起的“肉牆”發話道。
“汪敏大元帥,夠啦!”淺紫說著噘起了嘴。
五人正說之際,房老師踱進教室。她將所有學生都點一遍,待人到齊後便重新安排了座位,我有幸和石源誠成為同桌。我偷偷向淺紫的方向望去,卻見那巨大的屠夫坐在她身後,不禁渾身一顫,轉過了頭。
這一整日無趣得令我有些意外,也不敢跟許多陌生的同學說話,而一旁的石源誠也悶騷得緊。隻見他無論上下課竟不顧周遭的人和事,隻顧自翻著一本筆記本,間或長歎一口怨氣,人世間最大的悲哀便莫過於此啦。我想。我瞧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禁開口道:“喂,怎麼不住校啦?”他竟毫無反應。
“喂,傻啦,問你呐!”我提高了嗓門說。
“啊?什麼?”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