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思不能言(1 / 1)

掖庭。

九皇子軒轅昊,頂著一張滿是淤青的臉,還有那對熊貓眼,接連數日沒有出門。

為啥呢?

嫌他這張臉丟人唄。

想他堂堂大梁九皇子,因為是惠帝最年幼的皇子,備受他的父皇..寵..愛,在整個大梁,就連尊貴的太子未來的大梁新君乃至幾位皇兄對他也素來疼愛有加。

可他居然被打了!

打成這副模樣,讓他如何有麵目出門?本來,如今成了南詔質子,無緣皇位也就罷了,那個位置原本父皇也早就屬意他的皇兄大梁太子軒轅瑞。隻是一想到要背井離鄉遠離大梁,在南詔為質,遭受別人的異樣眼神,軒轅昊心裏多少有點不那麼舒服。

為質的日子漫長而無聊,不知何日是歸期?他時常坐在掖庭的那方小院中,在月下一遍遍撫琴,直至霜露滿衣,天方發白。

月下撫琴,早已成了一種習慣。

月下撫琴,是他閑暇時唯一可做之事。

除了被關在這掖庭,除了在這掖庭中撫琴,他又能如何呢?即便他暫時還能自由出入掖庭,可將來呢?一旦大梁和南詔開戰呢?一旦黨項攻破CD打入南詔京都呢?來日,他又將會是怎樣的命運與結局?

這掖庭沒有了心兒的活潑身影,沒有了心兒的歡聲笑語,原來竟是如此寂靜而空蕩。

他的心,竟也覺著空蕩蕩的。

軒轅昊佇立良久,閉門這幾日,他時常站在院中發呆,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前些日子與安心相處的一幕幕。一時神情黯然,倏地轉身回房,取了平日裏用的古琴。

此琴名曰:太古遺音。原黑漆,大流水斷紋。

當日他離京時乃是大梁惠帝親手所贈,儒家講究凡事中正和平、溫柔敦厚,而道家則遵循順應自然、大音希聲、清微淡遠。他的父皇雖什麼也沒說,可他明白父皇贈此琴的用意。

琴音古樸清越,他隨手撥了幾下,便有萬馬奔騰之勢,好似心中有鴻鵠壯誌意欲展翅高飛卻徒然折了雙翅。雖是青天白日可他整日閉門不出無事可做,隻能撫琴打發時間,也借此派遣滿腹心事。

軒轅昊忽然自嘲一笑,端坐凝神,抬手挑弦,吟道:“悲歌可以當泣,遙望可以當歸。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琴聲乍然而起,

起調,聲勢高昂,漸漸轉低,至尾聲已不能成調,隻覺得滿心苦澀。家國天下,兒女情長,在他的胸中激烈碰撞,而他卻好似浮萍無根,隻餘下無盡的茫然與懊惱。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離開後才懂得思念。他不知自己何時開始愛慕那個嬌俏明豔的少女,與她在一起的時光,是他生命中難得的快樂。可乍然分離,他心中漸漸滋生出一種無力感……他許了她“十裏紅妝鳳冠霞帔娶你為妻”的誓言,大抵懵懂的她也隻是當成戲言,承諾、安穩、幸福……在這兵荒馬亂的五國爭霸中,南詔又能抵擋驍勇善戰的黨項大軍多久?

他對那懵懂少女的承諾,又到幾時方能兌現?身為質子,他連生死都不能自主,何談未來?他真正又能給她什麼?

軒轅昊倏地雙手按在琴弦之上,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