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聽著沉悶的行刑聲，十一心中翻湧劇烈波濤，他為什麼幫他，難道也是認定他自甘墮落嗎？眸底掠過黯然，他隻是個被故土遺忘的質子，沒有什麼可以回報，就算如此他也不必為他責打馮翔進而得罪馮確，誰不知道馮家依附於衛家，打了馮翔就是讓衛家有機會把矛頭指向他，他難道不怕嗎？
怕，六哥怎麼會怕？十三眼底全是崇拜的星星，六哥太威武，不愧是陛下會喜歡的人，想到陛下看六哥的眼神，莫名一陣高興，好似能看到六哥無比幸福美滿的未來。
行刑聲不絕於耳，影七捏緊拳頭憤懣的承受，此刻身體上的痛苦卻遠不及某人心理承受的苦痛，迷茫如霧的眸裏是隱隱水光，深處是憤怒和仇恨，內心炙熱的火焰焚燒著，逼迫著，唯有咬緊下唇才不至於發出羞恥的呻吟。
秦薑來到清顏殿見到的便是五花大綁不停顫抖的留晨，涔涔汗水浸濕薄衫，淩亂發絲熨帖著潮紅臉頰，咬破的下唇泛著淡淡血腥氣，即便如此狼狽不堪也不損留家五個公子名揚天下的好皮相，難怪陛下會一直糾纏不放，折了一個留鵠，再迫使留家毀掉一個留晨。
可憐好好的留家大公子，留啟明刻意培養了多年的未來家主，不僅在之前被陛下奪了從六品職方員外郎的官職，進宮第一天就被衛明意折磨成這樣，幸好陛下還有惜才之心，不至於讓他變成第二個留鵠，否則當真是可惜了。
被藥效折磨的留晨，借著微薄意識望向模糊視線裏走近的人影，恐懼頃刻蔓延全身，他永遠不會忘記五弟咬舌自盡那天發生的種種，那些留戀不散的市井之徒，那些肆意訕笑的卑劣臉龐，那些肮髒不堪的罪惡魔手，以及五弟絕望到極致的痛苦眼眸和不得不傾瀉而出的瘋狂欲望。
不，如果這個男人是陛下派來羞辱他的，那麼他情願一死，顫抖牙齒碰上舌頭，卻又在腦海裏盤繞陛下說過的話：如果他敢死，她就滅了留家滿門，想到三個弟弟和被他們捧在掌心的小妹，他鬆開牙齒絕望的閉上眼睛。
秦薑越走越近，也越能感覺到留晨散發出的絕望和無助，這還是昌平四年恩科得中進士出身的玉衡公子嗎？還是六年前被外放隨軍的從八品職方主事嗎？那時的少年風采卻被時光和皇權蒙上了塵土，但依稀還能辨出那埋於深處的灼灼光輝，但願陛下是當真愛才心切。
從藥箱裏取出一顆藥丸溶於水，秦薑走近床頭扶起緊繃的留晨，杯沿湊在他緊抿的唇邊，“你被喂了秘藥，若沒有解藥，又不得紓解，對身體損害極大，這是陛下讓我送來的解藥，你服下吧！”
解藥？可能嗎？怕是更慘烈的欺辱吧！留晨唇色蒼白的靠在秦薑手臂上，閉眼一動不動，秦薑無奈道：“既然是陛下送的，不管是什麼，玉衡公子都是要喝的，又何必固執，難道公子就不怕害人害己嗎？”
幾句話說得頗重，也直擊留晨心底，微張開唇，由著秦薑把茶水盡數灌進喉嚨，不就是一副身體嗎？又有什麼關係，既然入了清顏殿，這一生已徹底毀掉，倘若苟延殘喘能保住留家，他不介意行屍走肉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