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毀了這天下,如何?”
……
清清淒淒的月光一縷一縷像是皎潔的地毯,鋪在大殿裏光滑平整的地板上。
宋歸元站在那萬盞燈火之中。
風過。
卷起他低低的歎息。
不到萬不得已那一刻,他絕不會做出同門相殘這種決定的。
可,璿璣。
你已經瘋了。
*
東夷。
不似大郢臨海而建,也不如大郢四季分明。
但它北起太行山,南至青邦尤元峰的夷北高原,往西則是以賀蘭長江幹流之穀為主夷北穀地。
雖是一個部族,卻擁有橫跨白澤大陸四分之二土地的疆域。
這個大族,沒有所謂的王室皇族。
可生活在這片遼闊高原土地的人,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千百年來,他們匍匐、跪拜的信仰。
叫做——
冥教。
當其他國家和部族正在這個代表著豐收的季節中徜徉,東夷卻已經是大雪紛飛,寒冬蒞臨。
當第一縷光線照射在這個高原地平麵上時,東夷嶄新的一天。在人們誠懇的祈福聲中緩緩拉開序幕。
傳說落後貧窮又蠻橫的東夷百姓,此刻人人卻披著狐裘,即便天寒地凍,也要穿金戴銀,遛著鳥雀貓狗出門玩兩把骰子,吹吹牛,聽聽書。
好不愜意,好不繁華。
這裏的天空仍舊像靈杳之前所見的那樣,灰蒙蒙的。
仿佛總有什麼東西將那片藍天遮住。
偌大的宮殿,忙碌著兩三個婢女,將鍍金的長桌收拾幹淨。然後,才讓候在外麵長長的一隊托著美食盤子的人進來。
清油油的蔬菜;色澤自然的肉食;濃香撲鼻的高湯;滑而帶爽的菌類;
甜點、水果。
靈杳坐上位置,好奇道:“春茶,這些菜我們都吃不完,每頓剩下的你們都是怎麼處理的?”
春茶福了福身,說:“回稟教主夫人,剩下的廚子們都會倒掉。”
靈杳張了張嘴,又合上。
正正經經的把飯吃完,靈杳靠在椅子上,望著身邊的春茶,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婢子,她…力氣很大,和你們…很不一樣。”
靈杳想形容那個對她下蠱的婢女,可又不知道如何形容。
在她的印象裏,那個婢女。身份好像不止婢女這麼簡單。
“奴婢不知。”
靈杳望著春茶,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那你知道昨天被押回來的那個紅衣公子在哪兒嗎?”
春茶皺眉,“一般犯人都會被關在水牢。”
靈杳若有所思的點頭。
下午,她一個人借口四處走走,撇開了一眾婢女,她去了顏缺的房間。
“顏缺,你在嗎?”
靈杳先是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才敢敲響門。
裏麵沒有聲音,房門卻自動開了。
靈杳縮了縮身子,把絨領使勁兒裹了裹。
走進去,便聞見一股子藥草的味道。
顏缺衣衫淩亂,仍舊戴著麵具。
靈杳笑了笑,“上藥啊?”
顏缺悶悶的從鼻腔裏答了個嗯字。
他站在屋裏,和毫不拘謹的靈杳相比,更像是個客人。
“夫人,有事嗎?”
靈杳沒答,隻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
顏缺垂首,目光鋪在地麵,“輕傷,夫人言重了。”
靈杳在屋裏走了一圈兒,最後才拿起茶幾上的金瘡藥瓶,笑得分外純良,道:“我聽他們說你被那個紅衣公子一刀砍在了後背,想來,這藥。一定很難敷上去吧?”
顏缺目光看了那藥瓶一眼,隨後又看著靈杳,說:“不勞夫人擔心,藥已經上完了。”
茶幾上四處灑落的藥粉被風吹起,看得出來,這藥上得不怎麼成功。
靈杳繼續笑,“一個人怎麼能反手上得好藥呢,來,我幫你看看。”
說罷,她就要上去脫顏缺的衣服了。
顏缺大驚,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夫人不可!”
靈杳頓住,心想他難得語氣像現在有點兒起伏。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靈杳繼續上前,作勢要為他看看傷口。
“來嘛別怕嘛,我就是給你看看。又不做什麼。”
顏缺如臨大敵,喊了好幾聲不可不可。
靈杳像個頑皮的孩子,並不善罷甘休,“你不渴,我也沒打算給你倒水喝。”
顏缺的不可梗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
縱然隔著一張麵具,靈杳也能感受到顏缺那憋出內傷的表情多麼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