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1)

第二章南有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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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樂突然鼻酸:“我該是個男人,這種時候什麼都不用考慮,立刻就飛撲過去狠揍他。”

聞喜搖頭:“誰想要個弟弟,又髒又皮。”

她這樣說完,又想了一想——她覺得自己的反應真是慢了,這些年都是這樣,現在更加明顯,仿佛她與除自己以外的一切隔了一層透明卻厚實的膜,做什麼都受其影響,連說話都要比別人多費些力氣。

她說:“暫時不要讓爸媽知道。”

聞樂點頭。

聞喜還記得她結婚後曾有一次向母親訴苦,說袁振東出差頻繁,又不許她外出工作。媽媽第一句話是:“多少女人隻想在家不出去看人眼色?”然後又說:“夫妻相處最要緊一個忍字,你看你爸爸在外頭跑了幾十年,我從來一聲不吭,現在他老了回到家來,還是我的男人。”

聞家原本也家道殷實,否則哪有閑情送女兒進舞蹈學院,但聞喜二十左右的時候聞父投資失敗,家裏很過了一段愁雲慘淡的日子,直到聞喜嫁給袁振東。

袁家根基雄厚,袁振東不但助嶽父渡過難關,還讓他體麵退休,聞喜從小長大的居所一度被銀行拍賣,也由袁振東出麵購回。

聞母每次到上海都對聞喜重複,沒有振東,我們連家都不能回。

無條件支持子女也要父母有底氣,聞喜一早知道自己不能期望太多。

幸好還有聞樂,聞樂十幾歲的時候經曆家中變故,之後全力求學,畢業後又把心思全花在努力工作上,如今高薪高職,完全獨立,也隻有她能夠為她提供庇護所。

聞喜說的是真心話。有這樣的妹妹,誰還想要兄弟?

聞樂出門去買吃的,也沒有再換衣服,隻拿了一個錢包。因為覺得姐姐這時候也沒有心情出去吃飯,而家裏又實在找不出一點吃的東西。

上海是佳利行在亞洲的總部,公司裏像個聯合國。與她同住兩個室友都不是中國人。占據另一個朝南房間的蘇菲從法國來,從來不進廚房,早餐喝一杯咖啡就出門,每天都和不同的人約會,每個周末都直到早晨才帶著隔夜的妝容倦極而反。而住在朝北小間的裏子是日本人,剛到上海不久,男友還在大阪,她給她們看那個男人的照片,用帶口音的英語談論他們的恩愛。聞樂對那張照片上的黃頭發男人很不感冒,她對李煥然說:“染頭發的男人最不可靠,不用多久他就會另結新歡。”

李煥然笑倒,說聞樂你竟然以發色取人。

但聞樂在這些事情上有她天賦的敏感,果然,半個月以後她與蘇菲就開始在半夜裏聽到裏子的哭泣聲。

聞樂覺得自己的愛情悲觀主義完全是由現實造成的,那些失敗的愛情如同一麵麵倒塌的牆,由遠及近,直到她腳趾前,告訴她一切繁華之後總是廢墟。

至於袁振東——聞樂在超市琳琅滿目的貨架前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他剛剛摧毀了她幾乎是僅剩的一點信心,與其說信心,不如說那隻是一點微弱的期望,但她隨即抬起頭來,開始往購物車裏扔大桶的牛奶。

不都是這樣的嗎?小孩子總是經過期望——失望——再期望——再失望才會長大,成年人也一樣,因為這就是生活。

聞樂覺得自己很好地控製了的情緒,但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她抓牛奶桶的姿勢,就好像要徒手將它們扔到某個人頭上。

相較於聞樂的大受打擊,這時的聞喜倒很是平靜。

她正在回想過去的這十年,但奇怪的是,她明知道自己過得很好,令許多人豔羨,又與袁振東共享了無數良辰美景,但那些美好回憶都變得模糊了,那些懷疑、爭執、冷戰卻如同潛伏在床下的陰魂冒了頭。

但她仍舊沒有傳說中那些傷心欲絕,或者心碎至死的感覺,她隻是難過。

她甚至沒有哭。

她知道那些感覺是怎麼樣的,也絕不想再來一次。

有些感覺人的一生中隻經曆一次就夠了,它們刻骨銘心,它們永世難忘,它們讓人產生抗體,保護自己永不再重複同樣的傷痛。

袁振東並不是聞喜的初戀,她用十年的時間想讓他成為自己最愛的男人,她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他沒有給她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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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一章的情節還在後頭,我錯了……上一章已經重新貼過,請大家回頭看一下,我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