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 厄鎖(1)(1 / 3)

展元31年深秋,天武帝紹辛病重不治,太子琸禎繼位,國號天和。南暄國西北,都輦國縱橫大漠,不斷滋擾南暄國北部甘州,慶州一帶;天和10年,平涼關一役,南暄國大敗,割讓甘州;次年,南暄國蕭毅將軍率軍奪回甘州,直逼都輦國東部重鎮武三府,都輦國被迫以進奉錢帛牛馬解武三府之圍;天和13年,蕭毅遇刺身亡,南暄國無良將可用,都輦國重奪甘州,直逼涼州城。同時,南暄國內,西南蜀地大旱,災民逾十萬,漫遷至鄂州湘水一帶,山險路難,埋骨途中的竟盈八成。天和14年夏,大江泛洪,南暄國南部全線波及。內憂外患夾攻之下,南暄國人口兩年內竟少了三成。

天和14年初冬,南暄國京畿地區的小鎮,旗台,一個盲老漢靠著市集中一個破舊的石獅子拉著喑啞的胡琴,身邊五六歲的女孩和著調子唱著:

那年秋,稻麥收,好歹添了三五鬥;

三五鬥,五張口,餓得幺娃哇哇吼;

哇哇吼,爹垂頭,雨後隻身深山走;

深山走,神草冇,藤滑手鬆命斷了;

娘親狠心隨夫去,弟餓無糧斷了氣;

爺慟心,親人棄,隻得蟬兒命相依;

命相依,依上天,豔陽無雨奈何仙?

奈何仙,苦凡人,全村日日添新墳。

墳邊哀哭聲未停,淚人陰間成新鬼,十鎮九空樹淒淒。

爺爺走,我也走,一路淒歌一路討;

一路討,一路唱,蜀山隱約湘水傍;

湘水傍,人心暖,官糧私糧飽饑腸;

飽饑腸,樂淘淘,大河神水塌破牆;

三歲饑,六歲衰,十二歲時又一荒;

西躲東藏頻遭難,天下哪得安家所?

爺爺走,我也走,一路淒歌一路討;

一路討,一路唱,寒氣愈重日偏斜;

可憐身上衣衫薄,不知今冬過得過?不知今冬過得過?

小女孩蟬兒清脆的聲音,伴著吱吱呀呀的破爛胡琴,在這陰沉的冬日,分外淒冷。旁觀的十數個人皆是一臉凝重。聽到“不知今冬過得過”這幾句,看著祖孫兩個仍舊是單衣的穿著,想到這兩年南暄國人的苦痛,都是搖了搖頭。

蟬兒瑟縮著向眾人伸著凍得通紅的手掌,“各位大爺,請能施舍就施舍幾文,若是身上不方便,也就當蟬兒和爺爺給大家唱個曲兒,解個悶兒。蟬兒和爺爺謝過了。”

雖然南方頻頻受災,南暄國這些年積下的殷富的底子還都在;夏洪過後,湘鄂等地也開始墾荒,還收了一季的稻子。京畿地區自然是比之戰亂的西北,災難的南方幸福得多。便就是這十數個人,不管是挑挑的小販,還是湊趣的夥計,都拿出了幾枚銅錢,小女孩不住的接錢,不住的拜謝。

小女孩不停的移動著,一個男孩子小小的聲音悄悄說著,“阿絨,走不走?小妹妹就快過來了,你又沒有銀子……”說話的人是個十三四歲的粗壯男孩,長了一副西北人粗獷的麵堂,話音裏卻有點蜀地的味道。身上也是破爛的單衣,被風刮著前後擺動。

他身旁站著一個跟他差不多高的瘦弱男孩,散亂著頭發,也是一樣的單薄;臉上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有幾年沒有洗過了。眼中隱隱透著淚光,沉思著什麼。被夥伴這麼一問,見那小女孩果然快移動到這裏了,“那還不快走?”

兩個人慢慢退出人群,阿絨抬頭吸了吸鼻子,“天色不怎麼樣啊!咱們得快點找吃的。”說著摸了摸衣懷,隻掏出了三個銅板,“喏,這就是咱們的家當。看那祖孫兩個,一樣逃難,唱一次就收幾十文。哎,殷文,咱們兩個也來賣藝吧,咱們的日子比他們的還要淒慘,肯定能掙更多的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