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仲通五十餘歲年紀,一身團錦官袍,腰圍玉帶,頭戴官帽,身材頎長,卻健壯結實。麵容削勁,氣宇軒昂,一雙眸子精光隱隱,正注視著麵前的小煉師李玄。
“野有遺賢,國家之失也。本官兼領劍南采訪使一職,正要為聖上選薦良材。聞道煉師琵琶絕技,能奏仙綸天籟之音,必是世外高人,恨未能早日一見。今借公主棲鸞仙地,正好請教。”
鮮於仲通緩緩開言。李玄隻感到言辭之中,既有溫文儒雅,又有積年官威,更有一種居移養氣的不凡氣度,當下便不卑不亢地答道:
“山野之人,爛漫天真。幼承家學,偶撥阮鹹。撮爾小技,何足道哉?好事者妄傳,豈敢稱賢?倒令大人不辭遠勞,投簡尋龍,隻恐有失尊望而已。”
一番對答下來,鮮於仲通倒是吃了一驚。這人看上去也太年輕了,居然說出話來,到像是經年老儒一般,不由得饒有興趣地看著李玄。
他身邊站著的,正是其弟鮮於叔明,而鮮於瑾瑜和鮮於靈金,也分列二旁。鮮於一族,精英盡出,不由得讓李玄暗呼,來得正好!
那玉真公主身邊也有妙常妙真兩位女冠伴著,聽了李玄這番文謅謅的話,俱都微微一怔:這個幻雲,怎地竟是千人千麵,難道還真是人如其名,幻雲千變?
“嗬嗬,煉師不必自謙,我家二弟當時在場。那仙曲確是聽之難忘的。不過,我觀煉師頗有幾分童顏,倒也十分好奇,敢問煉師仙齡幾何?”鮮於仲通實在是有些驚訝於李玄的年輕,便忍不住問道。
“曾與劉徹小兒並肩跑過馬,又與曹阿瞞煮過酒,還跟李衛公談過兵,最近嗎,噢,還跟上官婉兒下過棋呢。唉,到底活了多久,我也記不清了!”李玄笑吟吟地答道。他心道,之乎者也地答話也太累了,幹脆跟這大BOSS開個玩笑吧!
“啊?……”
“咦……”
一片絕倒之聲。在場所有的人,臉上都出現了奇怪的表情。
鮮於仲通是不能笑,麵上抽了兩抽,隻好忍住。那鮮於靈金早已笑出聲來,其他眾人也都絕倒。隻有妙常心裏不安,這幻雲,怎地不知死活,要知道你麵對的可是劍南節度使,西南父母官啊,一言便足以定人生死的!
李玄心裏肯定這鮮於仲通是不會相信的,所以也隻是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臉上一副純潔無暇地表情。心裏卻在想,過去讀史書,那徐福少翁之流,不都是這般大言煌煌地騙皇帝老兒的嗎?可是那些皇帝還偏生就信了!如今看看這鮮於仲通的反應也好,終不成就此變臉吧。
“嗯?如此說來,煉師豈非王喬赤鬆之流乎?本官何幸,能與仙人對談!看來此行不虛啊!若是當今聖上知道青城有煉師這般神仙中人,本官不能舉薦於朝,到是大大地失職了!還請煉師跟我入京麵聖吧!”
這鮮於仲通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啊!他假假真真,不動聲色,卻讓李玄一下子沒招了!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這玩笑開得!
“青城山乃神仙都會,寧封子,陰長生,麻姑女幾,亦常出沒。且仙洞道觀之中,盡是神仙中人,幻雲隻是仙中一小輩爾,大人何必舍大取小?”李玄隻好跟他耍下無賴。反正不能承認自己是說大話的主。
“嗬嗬,大仙小仙俱是仙,何況仙人在眼前?那些大仙本官無緣得見,你這小仙卻是與我有緣,今上渴慕神仙久矣,煉師既有仙術在身,理當報於君王,難道還要皇上下旨特征嗎?”
大BOSS畢竟是大BOSS,智商還真不是一般地高。李玄想在口舌上占他便宜,想也休想。唯其如此,更令李玄對此人刮目相看,這鮮於仲通,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啊。跟這樣的人合作,才有前途!
李玄心裏明白,這鮮於仲通眼下隻是想把他當作一個獻寵的工具,皇上喜音律,天下皆知,鮮於仲通是想投其所好罷了。畢竟身為人臣,拍皇上的馬屁,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換句話說,便是為國舉才了。
可是李玄卻不想輕易就範,現在就跑到皇帝老兒身邊去,除了彈彈琵琶,哪裏能成什麼大事?李玄決定按照自己這幾天定下的計劃行事了:
“詩歌音律者,雕蟲之技耳!縱為今上所愛,於國計民生,又有何益?李玄人在山中,誌在天下。我仙家自有雕龍之術,勝過那雕蟲小技不知凡幾矣!雕龍與雕蟲,不知使君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