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紅木桌上輕輕的敲著,方言有些百無聊奈,嘟起了嘴來,她聽著外麵不斷傳來的指桑罵槐的聲音,真的很煩,那女人真的是有完沒完啊,好歹她忍了很久了,讓她冷嘲熱諷半天而一句話也不回,應該算是很有修養性了,她們可不可以收斂一點呢?
她長這麼大,從沒遭人這樣數落過,她算是人緣很好的了,不管長輩晚輩好人壞人,她都是笑臉相迎的,現在能惹得這樣的滿身的腥,也算是那女人太強了,強到她去打破自己的原則挑她的事。
護著她的同事極力的在外麵阻擋著那女人的洶洶攻勢,她隻能在這裏麵窩著,聽著那無處不在的高聲指責,還真有夠了!
是的,她向主任說秘書陳颯工作態度有問題,那又怎樣,那是事實!怎麼可能有秘書對當事人頤氣指使?來這裏進行谘詢的當事人,不止一次的挨了秘書的冷板凳,這位本市第一的律師事務所的主任秘書,究竟把自己的位置擺在了怎樣的高度?法律人,除了可以利用法律知識來為自己獲取利益外,不應當有替民眾解憂的責任嗎?
忍,她忍了,她不愛挑事,事務所並不是她的事務所,她隻是事務所聘來的助理而已,一名想當律師卻需要蹭張文憑,還需要去努力考試,換取一張證書,而窩在這裏打著小雜的打工小妹而已。不是特別關已的事,不是嚴重到讓她受不了的事情,以她的不好惹事非的個性,絕計不會插手,可是,她惹到她了,那女人罵她這麼久,她都忍了,可是她不能對小刀動手。現在,她看到陳颯第三次將小刀粗魯的推開了。
“哼!”從鼻孔裏噴出氣來,方言倏地站了起來,士可忍,孰不可忍!
惡狠狠的將臉轉向外麵,雙眼淩厲的望向那不依不饒的女人,一眨不眨的鎖定她,鎖死她,一個讓她忍無可忍的女人!
外麵的女人見她突然站了起來,那雙目中的光芒讓她有片刻的呆愣,心也莫名的瑟縮了一下,然而,不想輸掉氣勢的她繼續拉著她那尖銳刺耳的高調挑釁著。
拚命攔著她的文小刀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回頭一瞧,不由的眉骨微微一挑,再瞅了眼自已正雙手死命緊抱的女人陳颯,突然就放開了手,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再拚命的阻攔,也沒有意義了。嗬嗬,下一步,她是站到她的好友身後,做她堅強的後盾,然後,看戲!眼前這女人,她實在不喜歡,超級不喜歡!
她竟敢罵她老!她竟敢說她嫁不出去!
她哪老了?二十六而已啊,憑什麼說就嫁不出去了?
方言可以忍那女人說她矮、說她難看、說她穿著老土、說她愚癡蠢笨、說她辦事不力、說她隻會阿臾奉承,從外貌,到學曆,到能力,她通通可以說得她一無事處,可是,她不能說她老,說她嫁不出去,不能戳到她的自尊心!
不是說她真的想嫁出去,而是這樣的謾罵讓她的自尊心受傷了。
她的自尊心之所以這樣的弱,緣自於她六次失敗的相親。
陳颯確實長的標致,身材也是凹凸有致,手腕一流,學曆更是比她高上幾個台階,可是那又怎樣,她隻是比她大上一歲,居然敢挑著她的弱點來踩,找罵!
她很少罵人,從初中以後,她便極少罵人,可是這女人讓她卻想罵髒話。
“我告訴你,方言,即便是你比我先進來一年,你也休想要我尊你為前輩,做人不要太倚老賣老……。”陳颯沒有了文小刀的阻止,卻也停步不前了,她正在臭罵的矮女人正陰沉著一張臉,一步步的近逼向她,雖然,她覺得這女人擺這樣的臉是在虛張聲勢,不值得可怕,可是她的尾音卻揚不起先前的高度了,自己的氣勢竟在對方的壓迫下慢慢的下跌。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啊?!要是覺得你那麼的漂亮年輕加燙手,盡管嫁人吧,不用來這裏和我這種一無事處的人做一樣的工作了。”暴吼一聲,如火山暴發般地動山搖,捋著袖子,學著別人的粗鄙,方言暴吼出聲,整層辦公廳都在她的吼聲後變得異常的安靜,時間像有片刻的靜止,靜止過後,走廊裏有了些微的躁動,有人悄悄的從其他的辦公室伸出腦袋來,在走廊觀察這邊的情況。
方言瞟了眼那些探頭探腦的人,剛剛這女人吵的那麼凶時,為什麼會沒有人探半個腦袋來?她好不容易想趁著陳颯的高調她也來吼一聲時,居然就引來別人的側目。不自覺的,她又嘟起了唇來。
非常安靜的停頓的間隙,讓方言可以聽到兩聲抽氣聲,一聲是眼前陳颯的,一聲是後麵文小刀的。
他,他媽的?她居然說“他媽的……?”。
陳颯呆了一呆。
果然是低學曆沒素質的小人物,方言她居然說這樣不文明的話,居然像隻河東獅般的讓這句話充斥到整層辦公廳,這樣的人,居然還跑去跟主任打小報告說她陳颯的工作態度有問題?!
陳颯是驕傲的,她的驕傲絕不允許像這樣外貌學曆背景職務都比自己差的女人來對自己進行指責,讓她和眼前的女人同事,簡直是太折辱她了。層次拉得太遠的兩個人做著差不多的工作,在她看來,簡直可笑!
“陳颯,你說我老是吧?你說我嫁不出去是吧?”眼中狠光又起,方言她必須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強勢一些,緊盯著陳颯因氣憤激動而漲紅的臉,不小心的眨了一下眼,心裏在揣測自己的氣勢會不會減去半分,便將眼光放得更淩烈些。眼前這張臉真的很精致,妝容也化的極為巧妙,可是,她不喜歡!
“哼!”陳颯的聲調在不自覺中有些微微變調,“不用我說,這是全所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人要正視自己的不足,不是你前不久對我的教訓麼?”陳颯的臉滿是譏誚不屑。
做人身攻擊?拿她對她的話來做這樣的人身攻擊?方言半眯起了眼,稍踮了踮腳尖,讓自己看起來氣勢更足些,剛剛那句髒話真的讓她罵的很爽,雖然,她覺得那話還不太髒,但是估計她有八年沒有用那句話罵過人了,那不顧一切的衝口而出,用在眼前這女人的身上,真的是隻想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她還想再來一次!
陳颯看著方言努力踮著腳尖,像一隻好鬥的雄雞般,不由的嗤笑出聲,“你居然學獅子吼,好像全所的人都聽到了,你等著你真的嫁不出去吧。”陳颯湊在方言的耳邊小聲的說,說到末尾時,竟止不住的笑的渾身顫抖了起來。
方言摒住了呼吸,這女人靠得太近了,身上那股香味令她呼吸難受,她不喜歡一切人工製造出來的香氣,而陳颯,偏偏將自己隨時都弄的香噴噴的,所以,她極度的不喜歡陳颯。
方言也湊近陳颯的耳邊,學著她的腔調甕聲甕氣的道,“陳秘書,從現在開始,看緊所有你看中的男人,我保證,你看上的人,我一定把他搶過來!”一字一頓的,方言跟她咬著耳朵。
宣戰了,方言自己也不知道哪來冒出來的想法,隻是在陳颯刻意譏諷的言詞刺激下,在她囂張的氣焰的打壓下,在自己十分不喜愛的香氣薰“烤”中,她莫名的向她宣戰了,一場女人的戰爭,一場先天條件有著極大差異的女人的戰爭,從她的下巴離開陳颯的肩的那一刻開始,從她的鼻子可以自由呼吸的那一刻開始,從那兩雙眼睛激起了若有似無的電流起,硝煙大起!
“嘶……!”方言極小聲的倒抽了口氣,在看到陳颯身後的高大人影時,別開了臉,瞬間斂去了剛剛劍拔弩張的氣勢,狀似不經意的四處張望,剛剛的一切,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電流的瞬間消失,讓陳颯愣了一下,方言的神色轉變,讓她覺得事有蹊蹺,小心的回頭一瞥,堪比千麵妖狐的變臉功夫讓她在頃刻之間笑麵如花,用輕柔婉轉的聲音,向著身後的人問好,“主任好!”
文小刀吐了吐舌,縮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埋首於自己的工作,方言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轉頭麵向主任,牽強的笑了笑。她永遠做不來陳颯的八麵玲瓏。何況,現在的她有些微的慌亂,她不知道主任是不是聽到了她的河東獅吼,她不想,不希望,她唯一一次不顧形象,就被他看到。不是擔心工作的丟失,她隻是怕破壞她在他心中的形象。